汤宏远摇头：“没见过这样心情好的。”
  那天晚上, 户小军死皮赖脸从林盛之那边切来半块黄油, 又兜了一袋子黄糖回去。
  黄油黄糖他可舍不得卖出，只是又在网上采购一大批材料，准备拿平常货回馈新老客户。
  户小军也随开心农家乐那样，建了个威信公众号，平常也没啥用，也就等餐的年轻人闲着没事儿随便扫着玩儿，纯粹打发时间。
  邱驰是个普普通通的事业单位小职员，在小县城里, 事业单位的日子过起来相当滋润的，平常工资准时准点发放，医疗教育也都有福利。
  一个月工资两三千，不算多，但好在是家里给买了套房子住着，工资除了自己吃喝，别的没需求。
  邱驰日常上班认真工作把分内工作做好，等周六周末休息时，根本就不需要加班，完全可以约着三五好友随便聚。
  县城里消费不算高，再加上今天这个朋友请客，下周那个朋友邀约，真算下来这样玩儿，一个月也就五六百到顶。
  关键还玩的特别畅快，这不，邱驰的朋友拉着他们去户小军家烧烤店聚餐。
  “快点快点儿！我订了个回馈小甜点，之前都没吃过，能这样放出来肯定不一般。”
  “啥回馈甜点啊。”
  “烤苹果！没听过吧？”
  “嘿！苹果也能烤？”
  “确实新鲜。”
  “之前怎么没听过？”
  “我今天早上起来，闲着没事儿翻公众号呢，看户小军他们烧烤店更新动态，看到有个唯一回馈，赶紧点进去抢，二十块钱一份呢。”
  “呵！还不是免费的？”
  “免费个啥，没看见限量么，每天只有一份，还想免费？要真等免费，黄花菜都凉了！”
  今天不是邱驰请客，他来时好友们正在门口闹呢，说话声音忒大，就连后面外地游客都在支棱着耳朵在听。
  “什么烤苹果啊。”邱驰问想正在开卷帘门的胡小军。
  他们这烧烤店刚刚开门，这会儿外面就排了长队，邱驰朋友生怕来晚了吃不上，三点多就早早摸来，这会儿他们这一队正好是排头。
  胡小军意外：“今早我刚发布，就是你们抢的啊！”
  邱驰指了指身旁朋友，道：“他，他手快的很。”
  胡小军笑起来，解释：“就是最近得来一批上好的苹果，用黄油跟糖烤，得烘半个小时呢，烤到最后外皮是酥的，里面化成糖浆，吃起来特别好。”
  邱驰其他朋友一听，怪道：“苹果黄油和糖？那烤出来不得腻死啊。”
  胡小军神秘的笑：“准保好吃，放心吧。”
  “行！”众人一瞧胡小军这么一脸的自信，就知道，这次他肯定是有备而来。
  这时，后面排队的人听见，一个个都伸着脖子问：“什么苹果啊？又出新菜了？”
  胡小军招呼着一个个进店，另外解释着说：“是回馈新老客户，基本就是成本价，没赚什么钱，你们扫码关注公众号，每天早上八点左右开抢，名额只有一个。”
  话音刚落，人们就哄哄的闹成一片，纷纷举起手机准备扫码。
  半小时后，户小军从后厨端上来一个大盘子，盘子忒大，只有中间凹下去一小块，里头正好能放下一个烤缩水的苹果。
  就在户小军端着盘子走过道时，店里坐着的人们各个都在用力吸鼻子。
  多正常啊，一个烧烤店里，做了半小时，除了烧烤调料味儿，就是啤酒和香烟的味道，再或者就是“人味儿”和空调味，突然房间里飘着一股子苹果的甜香，简直就像是黢黑的夜晚里突然亮起一万多瓦的电灯泡，忒夺目！
  不不，这次是夺鼻子。
  “好香啊，这是什么菜？”
  “老户出新菜了？”
  “快快，给我们这桌上两盘。”
  户小军把盘子端到邱驰那一桌，转过身来笑眯眯的冲着大胡子，身子倚在他椅子背，道：“没办法啊，每天只有一个，明日赶早吧。”
  “逗我呢！”大胡子不乐意了。
  户小军接过他递过来的啤酒，一口闷了，然后指指墙上贴着的二维码：“你扫这个，今晚少喝点儿，明早八点左右去抢，每天真就一个名额。”
  “多整点儿呗。”大胡子一瞪眼，滚滚圆。
  就跟媳妇昨日看音抖上一条短视频，狗狗眼。想到这里，户小军就忍不住笑了，他拍拍老客户肩膀：“苹果难得，一年也就那么一次，我抢到手的也不多，就那么一小撮。”
  户小军比了个双手捧水的姿势。
  众食客们纷纷表示不相信。
  “真的！我们自己家也就只吃了一个，我们仨挨着吃，每个都没吃两口就没了。我媳妇还是惦记着你们，说我家小店每天能招待的客户太少，辛苦你们等太久，非嚷嚷着要回馈你们，我这心里啊，难受呦！”
  许是户小军表演的太夸张，居然还真有相当一小撮人相信了。
  户小军趁机溜走。
  邱驰把目光重新放在那盘烤苹果上面，只见苹果果然如户老板说的那样，外皮金黄，一看就能猜到吃下去口感，肯定脆的很。
  “咱们开动？”
  “开开开！”
  “我靠，这是什么苹果啊，光是闻着味道就真香。”
  “咔！嗯……绝了！”
  邱驰也用叉子掰一瓣下来，轻轻放入口中，果外衣果然脆的就跟薯片似的在齿间来回碰撞，果肉绵绵绵绵，里面吸着果汁，吃起来又香又甜，苹果味十足。
  “真好吃。”邱驰吃完一口，立即再掰一瓣儿扒拉到自己盘中，再一抬头，盘子已是空空如也，就连盘底的果汁，都被馒头抹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真有那么好吃吗？”邱驰旁边，一个染着紫发的男生眼巴巴的望着。
  邱驰按自己节奏，从容又飞快的把最后一瓣苹果塞口中，另外拿起一个大白馒头，一边擦着盘底，一边冲隔壁的紫发青年点头：“好吃的呀。”
  那青年煞有其事的点头，然后扭回头，冲他朋友们说：“肯定好吃，光闻着就那么棒。”
  邱驰今晚聚餐并不怎么成功，因为刚坐下，就有人凑过来问他们怎么抢新菜，然后烤苹果上桌后，他们硬是追着问。
  问到没办法，邱驰朋友只能拉着他们落荒而逃。等出了烧烤店好一会儿，邱驰朋友才道：“今晚咱们啥都没玩儿，都是烤苹果。”
  邱驰连连点头，他倒是没想到，夜里他做梦，梦里居然也是烤苹果……
  邱驰一伙儿走后，食客们没有了询问对象，一个个都在厅里高声喊着户小军，户小军却怎么也不肯出门。
  至于吴哲所想，他带回来的苹果准备都贡献给烧烤店的食客们？那不行，绝对不行！
  户小军自己也想犒劳犒劳家人呢。
  户老板躲在后厨，只有新招来两个小工面对重重老客们，瑟瑟发抖。
  “我们真的不知道哇！”
  “我就是个打工的。”
  “哥，哥！您别拽我啊。”
  “您叫哥也没用啊，我真不晓得，我自己都没吃过呢。”
  户小军夫妻俩躲在后厨直偷笑。
  这日，来户小军店里打卡的外地游客们，回去之后就在他们的游记里，把这晚见闻一一记录。很快，网民们便知道了，这处还有这样传奇一道菜呢！
  户小军也没想到这菜居然火的这么快，天天夜里都有人跑来，就算是加钱也要吃。
  面对这整整齐齐一沓子的红票，户小军吞了口口水，非常艰难的摇头，然后脸上挂着职业化笑容：“真没了，明日您赶早！”
  但扭头回去，户小军就跟妻子连连后悔：“两千块钱呢！能赚老多了。”
  林盛之家东西往外售出加钱都不贵，一个苹果顶多也就划三五块，再加上其他一些物料，一盘烤苹果下来撑死了成本十块钱。两千换十块，多划算的买卖啊！
  可户小军跟林盛之接触这段时间下来，他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个不合格的商人，至少，在面对这样高额金钱时，他还真不为所动。
  “没事儿，咱们有个好口碑，以后不止赚两千四千，会几万几万的进账，但前提是咱们店口味好，服务好，今天咱们要是因为两千块钱折腰，以后别人提起咱们就变了。”户小军劝说妻子。
  “不管不管，反正我年底等你交钱。”妻子嘴巴撅着。
  为了哄妻子，户小军回到家都半夜两点多，他仍是不休息，前后折腾着给妻子烤苹果吃。
  不光是烤苹果，他们日夜都在烧烤店，尤其妻子在店里时间更长，大热天的起热气，户小军还贴心的又给妻子炖上一盅冰糖雪梨，用的正是林盛之家上好的皇冠雪梨。
  等两人洗脸刷牙洗澡出门，正好苹果也烤好了，梨也炖好。
  “来来，老婆大人辛苦了！”户小军忙招呼妻子来吃。
  户小军家窗户开着，浓浓的果香在夜风里飘散，飘着飘着，就飘到了邱驰的鼻孔中。
  自打前日在户小军家吃过一次烤苹果以后，当天夜里，邱驰梦里就梦着自己又抢着名额，在户老板烧烤店里又吃那么一次。
  早上醒来，枕巾上全tm是口水，忒的丢人！
  即便是这样，邱驰一睁眼都没顾得上洗枕头，而是立即捞起手机打开屏幕，随时准备抢烤苹果。
  邱驰手速也就平常，意料之内的没抢着，可邱驰一点儿都不灰心丧气，他一个大男人独居，时间自由的很，反正每日早起第一件事儿，就抢个试试呗。
  万一就跟抢开心农家乐门票似的，哪天运气爆棚，真抢着一次呢？
  这晚，正在熟睡中的邱驰没意识的用力吸着空气，梦里的他也是同个动作——他抢到烤苹果啦，并且独自霸占一整个，好好吃……
  梦里的邱驰吸着空气里的甜香，一脸憨笑的双手执叉齐齐去岔苹果肉，眼看着烤苹果越来越近，香气萦绕在鼻子下方，邱驰口水一个劲儿的分泌，肚子里馋虫更是疯狂翻涌。
  然后，他张口，咬下……嗯？空气！
  邱驰瞬间就被吓醒了，他望了望四周，然后一拍脑门：“是梦啊……”
  唉！邱驰疯狂叹气，这梦也太真实了。
  等等！邱驰忽又觉得不对劲儿。
  他用力在吸鼻子，空气里好像真的有股子那日烧烤店里烤苹果的味道啊！
  邱驰忙下床，四处寻找，然后发现竟然是自己睡觉时忘记关窗，那烤苹果的味道就是从窗外飘进来的。
  这大半夜的，谁那么有精神做这个啊！
  邱驰忽地笑了，除户老板，谁家有这个能耐，能做出这么香甜的烤苹果呦！
  想到这里，邱驰也睡不着了，随便套上个外套，踢上拖鞋，就循着味道出门。
  今晚月亮弯弯，只是一个小弯钩挂在天空上，天上还飘着些乌云，四周都是黑黢黢一片，但就是在这样模糊昏暗的环境里，邱驰的鼻子却越加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