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赛尔戴上口罩，看向旁边：“潘妮小姐，请和我一起进行急救手术。”
  “你说，我听着。”
  “我需要你随时观察血液中的变化，我会用一种特殊的巫术暂时冻结他颅骨内的大脑，减少负荷和血液运转，只能维持5分钟。”
  吉赛尔对马修说：“你打开怀表，准备计时。”
  马修从索伊那拿过表，翻开盖子固定指针，随时准备当做人工计时器。
  “在我冻结大脑的这段时间里，潘妮小姐，请你将病人体内的硬化油脂状血液给软化和疏通，尽可能让血管保持通畅。”吉赛尔一脸严肃。
  “我知道了。”
  “好的。”吉赛尔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微张开，手指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术现在开始。”
  马修摁下铜扣，白色表盘上，铜针开始哒哒走动。
  与此同时，吉赛尔双手分别放在贝尔·雷耶斯的左右颞骨位置，口中低声快速地念诵：“游离于万世星界的葛米尔生命之泉，请聆听我的祈求，借用您伟岸磅礴的意志，给予对水的号令，冻结血液与粘液，凝固黄胆与黑胆，停滞体液，重现雾之国的神迹，让生命归于冰寂。”
  随着吉赛尔颂咏咒语的进行，她双手之中弥漫出黑色的雾霭，这些雾霭包裹住了贝尔的脑袋，周围空气都变得迟滞凝固。
  吉赛尔口中不停：“游离于万世星界的葛米尔生命之泉，请聆听我的祈求，借用您灼烧黑暗的伟力，以维系光与暗的分界，荡涤生命之水的尘埃，救助渺小凡人们的孱弱身躯与意志，让恐惧得以消退，怀疑得以平复，痛苦得以安慰，意识之海得以平和。”
  ……
  随着一道道马修从未听过的咒语念诵，吉赛尔专注无比地颂咏，同时双眼牢牢注视着双手之中的黑雾，仿佛她能看破迷雾，直视里面贝尔头颅里的病疫。
  原本他以为不过是用类似于暂时冷冻头颅，减少脑内活动的方式进行手术，不过采用的手段是巫术。
  然而真正操作时，吉赛尔那繁复又快速的咒语，一个连着一个，中途没有任何喘息停顿时间，光是在一旁观看都觉得有一种争分夺秒的窒息感。
  马修这才明白，吉赛尔是通过大量不同类型的巫术，进行人工微操，在短时间内调节平衡保护贝尔的大脑——包括不仅包括里面的体液与软组织，温度测试，意识层面的麻醉等等。
  这些东西没有任何器械能够以各种指标辅助，完全依靠吉赛尔的经验和临场判断，可以说是凶险无比，又必须全部精神集中。
  直到计时结束，马修喊出时间到，他其实都还是有点没回过神来，他只觉得自己手脚肌肉僵硬，整个人都是绷紧的。
  吉赛尔双手之间的黑雾此时已经消散一空，她双手放开，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疲惫，额头上全是冷汗，手指还在不自主颤抖。
  “解决了。”
  潘妮这时候也收回手指，呼出一口气：“他体内的血液硬化部分都被处理完毕，顺便还给他捣碎了几片血块。”
  她看向旁边的吉赛尔，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兴趣：“没想到巫术居然还能这么用？你到底是做过多少测试和活体试验，才能这么熟练啊？”
  吉赛尔只是虚弱地笑笑：“只是没办法的办法，以前也给人做过类似的巫术手术，只是没有这次这么严重……我很久没有碰这样的病人，速度与熟练度已经下降了很多了。”
  “吉赛尔，你真是一个怪物！”
  潘妮啧啧称奇：“你5分钟内用了28个巫术，这才能保证他脑子不会被血液异常弄坏掉……真是太夸张了，太夸张了。”
  马修听得心里一乐。
  被大名鼎鼎的血魔称之为怪物，吉赛尔这也算是独一份了。
  “可惜这是极限了，如果没有潘妮小姐你的特殊手法，我也没有任何把握。”吉赛尔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是第一次合作，我们还是配合得不错。”潘妮过去拉着她的手，高兴地说：“看来我们要多亲近亲近，我们应该很谈得来。”
  马修忍不住咳嗽一声：“那个，两位医生，这个病人还躺着，是不是先……”
  吉赛尔呀了一声，赶紧检查了一下贝尔的心跳和脉搏：“……正常了，现在需要检查一下有没有其他副作用。”
  她取出一个装嗅盐的瓶子放在贝尔鼻子下。
  贝尔一个喷嚏，摇头晃脑，晕乎乎地坐起来：“嘶，头好痛，我喝多了吗？这里是……”
  他用手遮住眉骨，眯起眼躲避头顶的强光：“这是怎么了？”
  马修这才松了口气：“老哥，你真是吓死人了。”
  “我……难道摔倒了吗？”
  贝尔一脸郁闷：“半夜起来吃东西摔晕了，我也太倒霉了吧？”
  “不是，是老哥你三高犯了。”
  马修将前后事情娓娓道来，听得贝尔一脸震惊。
  另一边，潘妮已经和吉赛尔聊上了。
  “这回我觉得还是有一点瑕疵的，应该给他注射一点药物，先让血管扩张一下，就能缓解一些症状。”吉赛尔说。
  潘妮表示赞同：“有道理，我发现定期检查血液很有必要，像这次的状况，完全可以提前避免，进行血液疏通，就不会这么抢时间了。”
  人类惯例。
  谈关系的聊关系，讲专业的说专业。
  第436章 红十字的前景
  贝尔脸上的表情从吃惊到沉重，再从从沉重到深思，看得出三高手术对他造成了极大震动。
  马修也同样。
  观摩吉赛尔的手术时刻，有一种极速赛车般的紧张与刺激，既惊叹于她恐怖的巫术理解和应用经验，又会为巫术手术的奇妙而目眩神迷。
  听说最初外科切除手术在欧洲开始时是公开的，手术在一种环形剧场中进行，在当时的条件下，决定手术是否成功的第一要素是——速度。只要你的刀足够快，就能趁病人吓死或失血过多之前完成。
  医生们喜欢炫技式地切除病人的部分肢体，同时让助手进行计时记录，不断追求最短时间，以显示自己技术的精湛和熟练。
  那时候手术观摩都是需要付费购买门票的，在当时是非常时髦刺激的一项娱乐，近距离看医生将病人的手、腿切掉，比很多恐怖片的体验更进一步。
  马修之所以知道这回事，是因为看过一起印象过于深刻的记录。
  18世纪，有一位外号“飞刀”的医生罗伯特·李斯顿，他被公认为“伦敦第一快刀医生”。
  罗伯特李斯顿医生在帮助一名病人做手术时，他的刀太快，先失误切下了助手的手指，导致助手失血而死。
  然后因为刀太快，切伤了患者导致患者感染而死。
  最后因为刀太快，吓死了一名围观群众。
  一个病人的手术，却死了三个人，这是历史上唯一一起300%死亡率的手术……
  “老弟，你们救了我一命。”
  贝尔一脸认真：“大恩不言谢，以后老哥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马修这时候还有点后怕：“老哥，你以后还是注意饮食，别再吃那么油腻重口味了……饮食习惯不改，三高还是会出现。”
  “唉……我知道了，我尽量控制。”
  贝尔问：“吉赛尔医生，你们是说，我体内那些粘稠的血液，已经恢复正常了？”
  “这个得感谢潘妮。”吉赛尔示意。
  “还有潘妮医生，非常感谢！”
  贝尔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罗斯特大陆上，限于基础科学发展缓慢，医学依旧处于非常基础的阶段，只要不是使徒，获得生命权能的庇护，依旧无法避免疾病侵袭。不论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在各种重大疾病面前是平等的，少部分高等圣植能暂时维持生机，但猝死事件依旧不断出现。
  吉赛尔叮嘱：“准确来说，你体内的血液硬化疾病包含两个部分，第一个是血管里的黏膜油脂粘稠化，如果不进行治疗就可能血管破裂溃烂，血管变窄，导致血液无法正常通过全身，患者容易呼吸困难、晕眩和心脏梗塞。”
  贝尔猛点头：“对对对，我之前就是这种症状。”
  吉赛尔扶了扶圆眼镜，继续说：“第二个是血管里的血液部分凝结成块，其实这一点和前一部分有关，血管内膜受到损伤，导致局部坏死脱落，形成了血凝块。”
  马修一听，敢情这不仅仅是高血脂，还有血栓？
  贝尔有点紧张：“医生，我现在这……”
  “潘妮手艺非常高超，已经将你体内的黏膜油脂与血凝块都疏通清理，恢复到正常状态。”
  吉赛尔笑着说：“所以血液部分，已经达到了正常健康的范畴。”
  贝尔长出一口气，对两人又是一阵感谢。
  “不过因为我用巫术对你的头部进行了局部冻结和麻痹，可能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有时候会头痛和其他不适，还需要至少观察一个月。”吉赛尔一丝不苟地说：“这种针对头部的手术，本身风险很大，不过当时不做的话，你的大脑就可能坏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变成痴呆，更大的可能性是半身瘫痪。”
  贝尔打了个冷颤。
  “这一个月的休养和观察期，请你务必清淡饮食，每天保持一定的活动量，可以多到外面走一走，出一点汗，会有益于恢复。”吉赛尔不厌其烦地说：“如果有任何异常，请及时与我联系，我再来诊断。”
  “好的好的，多谢吉赛尔医生。”
  看着贝尔那诚惶诚恐的模样，马修心里感叹，任你议会议长，在主治医师面前还是唯唯诺诺，果然，人在疾病面前就变得卑微起来。
  “其他的也没事了，这次手术很成功，祝你早日康复。”
  吉赛尔露出一个微笑。
  接着她又回头和潘妮进行交谈，并且就显微镜应用于手术和医学研究进行了深入长谈，这两位，一个远古“光辉主教”，一个凶名远传的血魔，在血液研究上形成了共鸣，技术研究破开了原本身份的藩篱。
  ……
  贝尔一扭头就抓住马修的胳膊：“老弟！老弟，这是千载难逢的大机会！”
  “什么？”
  “吉赛尔医生的巫术手术，还有潘妮医生的血液处理，简直是神乎其技，据我所知，不论神殿还是阿基坦和萨克森，都解决不了血液问题，像老哥我这样的三高，还有很多！”
  贝尔眼里冒光：“这个世界上，真正最重要的资源只有一种，生命。为了活下去，大多人可以放弃自己的立场和所有利益！”
  “这可是独一无二的战略资源，老弟！”
  马修一惊。
  他惊讶的点在于，贝尔才从死亡线上翻回来，脑子里就开始想着生意的事，不愧是专业商人。
  “老弟，红十字，红十字呀。”贝尔一脸兴奋：“这个‘三高手术’完全可以作为红十字第二个项目，对外公布。就以我的手术和治疗作为案例，可以在《魔术》、《奥秘》上发文，而且不需要很多，只需要描述一条。”
  贝尔舔了舔嘴唇：“就说，红十字继‘弗朗茨1号’疫苗研发成功后，又完成了罗斯特大陆第一例‘三高手术’，为魔灵议会议长贝尔·雷耶斯恢复健康，三高症状如下……”
  马修脑子里顿时想到：“这样一来，同样三高人群里的，不少贵族和商人就会求助于庄园。”
  掌控了生命的部分健康权力，就让各方人士，不论立场，都不得不考虑俾斯麦庄园的资源。
  再进一步推演，随着红十字不断在医学上的投入和突破，这里将会变成罗斯特大陆上第一家三甲医院，第一个综合性大型医学研究所……顶级医院有什么影响力，不用多说了。
  马修一拍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