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
作者:
退戈 更新:2022-08-28 17:24 字数:4389
江风推测,它的主人应该就是v市失踪的那个山神。
里面有他修习出来的各种法术,还有人间修士的符字记载,以及对天地风云运行的观察体会。其中夹杂着一些日常的思想记录。
最开始的内容比较单调统一,都是简笔的山水画, 记录了风水的变迁, 间或会飘过火柴人似的身影。同时还有将流云转化成道门符箓的创新法术研究。
从日期记录上看, 每一条记录间隔时间很长。大概是修炼中途想起来,就潦草地记录一笔。
到了十九世纪末,国内一片动荡。或许是附近越加密集的冤魂跟血气影响到了他,山神的记录变得频繁起来。
后来他开始四处走动, 观察周围的环境。
某一次他去往附近乡镇送往冤魂回来之后, 发现判官的尸骨被盗走。
江风正待往下看,小山神出声叫他回神说:“爸爸,你买的车票时间快到了。”
江风看了眼手机,才想起来自己买了两张去柳玉家乡的动车票。时间的确已经差不多了,叫了两出租车,先带着小山神去车站。
两人到地方后, 很快开始检票,再是进站台等待。
手机开始震动,他看了眼联系人,发现是褚玄良。
褚玄良问:“你那边有进展了吗?顺便问一句,你的毕业证书还要吗?”
“不用了。”江风说,“等我把这件事情处理完,也不需要拿着毕业证书去找工作。”
褚玄良:“……”
那你之前这么拼命用个鬼啊……
江风:“你找到宗策的下落了吗?”
“没有。”褚玄良说,“托人关注了下,可她那人,能找得到才真是见了鬼。还不如等她来找你。”
江风:“嗯。”
褚玄良说:“我们这边最近风平浪静,在城里逛了几圈,都没看见一个厉鬼。联系了一下附近的道观,也说没有再接到相关的业务。我还以为是被你拿走了。”
“不是。”江风想了想说,“那宗策可能已经不在a市。”
褚玄良:“你现在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过去。她可能去找你了。”
江风报了一个地名。
褚玄良说:“好,我现在定车票。再去向我师父借几样法宝。黄玉他们也一起过去。我师父摆盘算过,凶。说是最近会有点不妙。你自己那边小心点。”
嘱咐完就挂了。
江风排队上车,找到位置坐下,开始继续翻看书上的记录。
v省山神化灵的那座大山没有什么广为人知的官方名字,倒是有个俗称叫做和尚山。因为附近的人太穷了,很多男人到老都是单身。久而久之,被其他地方的住民奚落为和尚。一般女孩儿都不愿意嫁过去。
山神知道后觉得不好听,还不如叫无名。
听得多了,他对这名字有点不高兴,于是亲自下山,教导当地的居民进行城市建设规划。平了一个祖宅祠堂,填了一个冤气四溢的池塘,挑担挖土修出了一条水平的泥路。
风水起来后,经济也终于慢慢起来了。
后来又听镇里一个刚读书的小孩儿说,“佚名”是个很厉害的人,几乎什么都会做。书法画画雕塑陶瓷,他们班上的人都特崇拜他。
于是山神跟着改名叫“佚名”。
后来他离开了这个城镇,见到了更多的人,知道“佚名”是个什么意思。
……他还是不配有姓名。
从那之后,江风再也没看见记录里出现“佚名”两个字,他又恢复了无名氏的人生。
·
h省下的一个小县城里,曾经有一家道观。这家道观流传历史也已经挺久,只是规模一直不大。
紧跟着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又是一年灾荒,每个地方都刻满了“穷”字。
观主收养了几名有天分的弃婴,带回观中教导。所以观内大半的人都姓冯。
他们这家道观因为代代相传,在当地挺有声望,靠着村民救济,还也不至于开不下去。
山神路过,正好被一冤魂吸引进来,又受到对方邀请,就在这里停留片刻。
当时的道观观主,是一位很有天赋的修道士。只是他没有正统的道家传承,一切靠着零散的资料,和自己的参悟进行研究。走的全是野路子,甚至有点邪。
山神与他推心置腹地交流了一番。
虽说道家与道教并不相同,但那道士在与山神的交谈中,表现出了道家救世治乱的志向,以及无心名利的美德。同时又富有修道的灵性,山神感慨于他的一片赤诚之心,推荐他去参加正统的道门集会。
冯观主前去交流之后,确实深有体会。在那边跟着各位道长,学习了不少符箓画法。
只是他没有学到结印的口诀,回到道观后又自己进行推导改进。
山神看他进展飞快,只是法术总带着一股明明的邪气。但想他本心向上,应该不会有问题,就没有在意。
战争年代,道观间的活动日益减少,后来冯道长就不再参加。山神也离开了那个地方,去往别处游历。
江风往后翻了几页。
十数年后,山神在外面的修炼暂时结束,回到v市山林老家查看,发现埋藏在这里的判官尸骨被盗。他很是惊讶。
一般人根本不会到这座山来。就算来了,在山中灵气掩饰下,也察觉不了判官尸骨,更轻易搜查不出它的埋藏之地。
山神在书中写道,自己虽然是本地山神,但此处风水并不算上佳,他虽有灵智,可因资质有限,多年不能成功化形。多亏判官尸骨埋在此地,判官阴间多年功德积累,助他修炼成人。
他这一身,半是山灵之气,半是判官之气。
尸骨被盗之后,他自觉惭愧,未能尽好看护之责,又四处寻找丢失的白骨。
因为v市离h省很近,判官尸骨现世,若是被有心人谋取,肯定会有些许风声。
山神转道去找冯道长,想询问他有没有类似的消息。去了h省,才发现冯家道观已被屠满门。
山神穿着西装,手里捏着帽子,一脸茫然地站在落败道观前面。
这一片分明尽是阴煞之像,应该死过许多人,可却没有看见任何残留的冤魂。
他在此地逗留了一段时候,找附近的人打听详情。
可县里的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具体内情,自己也是毫无根据地进行猜测传言,致使各种说法层出不穷。
什么是看错风水被人寻仇,什么神棍骗人被揭穿把式,什么誓死卫国被不法份子暗中打击,还有说被县里学校的学生抵制糟粕文化给屡次找茬,最后无奈散观了。
山神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他来得太晚,时代已经变了。新文化跟新风潮,让年轻人对道门学术弃之如敝屐,还深深唾弃。加上道门行事作恶要比普通人隐蔽一点,想隐瞒的话,根本查不出来。
山神于是辗转打听,在各处奔走,终于从业内人士的耳朵里,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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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往后翻去,发现后面是用简笔画来表示的。
或许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慨和不平,他在冯道长的头上画了大黑叉子以作指代。
小山神爬到他的腿上,指着那个火柴人说:“我也能看得懂。”
然后仰头骄傲地等待夸奖。
江风揉了揉他的脑袋:“嗯。”
·
冯家道观的人,在山神所管山区,挖出了判官尸骨。
那观主本身邪性,所用法术毫不避讳,在外名声败坏。只是忌于山神法力高深,不敢放肆,借着狡诈乖觉,骗得了他的信任。
挖出尸骨后,靠着自己多年研习的邪道法术,用魂魄役使尸骨,试图反转阴阳。
山神听闻简直哭笑不得。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徒增牺牲而已。
阴阳自有规律,生死自有循环,何必强行干涉?向死而生,方能感受到自我本真,又有什么好恐惧的?他还是一个修道之人,竟然如此执着,学不会什么叫放下。
虽然冯道长数次失败,导致大量无辜阴魂魂飞魄散,却依旧不肯放弃。慢慢风声传了出去,且越发夸张。说他得到天地异宝,灵力充沛,千年一见,甚至可以转死为生,或度人成道。
财帛动人心,无数不怀好意的人冲进了h省。
冯道长当时尚并未研究出判官尸骨的用法,手下的弟子又都是普通的小道士,没有多高深的法力,自然敌不过他们。
最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来侵犯的道士和尚,连同冯家道观的人,全都死了个干净。
山神对此大感可惜,更是唏嘘不已。
只是他在书中沉痛澄清。他并未向冯家道观的人透露过任何关于判官尸骨的消息,或许是冯道长前去v市找他,结果意外找到了判官尸骨。
尸骨明明藏得颇为隐蔽,如此小的概率竟然就这样发生了。天下间就是有一些说不清楚的巧合。
山神在书的下方困惑问道:
“为什么人这么怕死呢?甚至为了逃避死亡,而不好好活着。”
这种即亵渎生命,又极端渴求生命的行为,山神始终无法理解。
到后面,文字叙述开始变多了起来。
“经过追查,我发现判官尸骨在一位叫冯有道的小道士手上。他是冯道长的儿子,当初灭门时的幸存者。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是五十多岁。但照年限推算,应该不止。”
“我追了他半年有余,他似乎非常畏惧我的出现,又不敢与我正面交锋。隐藏踪迹,并四处不法地搜集冤魂。当时阳间秩序混乱,饿死鬼无数,且许多人无辜受死,地府运转似乎有些不灵,我悯其遭遇,助他们前往阴间,因此出行受阻。”
“待我终于追上冯有道之后,他很热情地同我攀谈,并向我哭诉他父亲的遭遇。还同我解释,是因怕我与追杀他的仇家为一伙,才不敢停留。我便姑且相信,不予揭穿。”
“我请他归还判官尸骨,他配合地主动将东西交还给我。还望我能好好保存。可我觉得他或有说谎,因他身边携带一个已化形的守护神,被他禁锢牵制,失去自由。神灵自然非是人类可以豢养,我看小姑娘着实可怜,又请将守护神也给我。他并无推辞,痛快将人交到我的手上。我才发现这神灵乃外力化形,真身该是某地供养的神像,如今神识被抽取出来,灌入肉身,已非正统记载之中神灵,再如何修炼最终也是魂飞魄散。”
“我不知冯有道是如何做到此事,竟能驱使神灵,猜测是他多年研究判官尸骨有所小成,借由身骨灵力使然。然他所修法术,实在太过阴损,我便警告一番,并通知阳间其他修士,前来帮忙处置。”
“后宗策说是冯有道在仿制判官笔,以谋求超脱轮回,获以永生。狼子野心,实为可笑。果然冯有道屡不成功,凡人魂涉之,皆魂飞魄散。唯有宗策因神魂坚韧,不同凡人,算做成功。可他仍不放弃。宗策还向我检举,称冯有道阳寿已近,越发慌乱,近日搜集了不少冤魂以做实验。我身为山神化灵,并非人类修士,难以插手过多。尽数写成报告后,寄给了别处的道观,请他们多加看管,切勿叫人逃脱。”
“我不欲与他过多接触,此人让我心中不适,带上宗策之后,便与他远离。他也未追踪过来。”
“我携宗策重回h省,查看她往日信众的情况,发现多数已被冯有道杀害,而县城内被阴气桎梏。尽我所能改善之后,又带宗策离开此地。”
“为助宗策修回真身,重返轮回,我带她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好好修炼。恰好途径一地名为柳家村,发现此处阴气浓重,且风水格局极为诡异,便因缘留在此处。”
柳家村,就是柳玉、柳梦红的家乡。
后面的内容没有了,整本书到此为止。
江风摩挲着这本书的断面,不知道是对方就记载到了这里,还是后半截记录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被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