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作者:如意天      更新:2022-08-28 18:20      字数:2065
  眼看现在萧家在朝堂上几乎一家独大,霸占着权势和富贵,另外几家簪缨世家中也是有拔尖的,但跟萧家现在的势头相比,还是差一口气。
  能说得上话的陆家这些年虽能与之抗衡,但族人受了儒家圣道的熏陶,行的是清月朗月的作风,心思也根本不在官场上。
  按这道理,如果再放任萧家膨胀,这皇权也怕难以稳当,只是皇上的心思最难猜,他不分权给他人,偏要继续独宠萧家,后宫六院也任由淑妃掌权。
  难不成真要舍江山宠美人?
  这套说辞也就拿给世人听听,真懂其中绕绕弯弯曲折门道的人,却是讳莫如深,不敢多谈。
  夜既已深了,简锦就睡在矮榻上,而萧玥洗漱过后则躺到了床上,翻了许久的身才渐渐没了动静,紧接着便听到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还是年少最悠闲,睡得也最舒坦。
  简锦枕着脑袋,仰面盯着头顶。
  前辈子她统共活了不过二十七岁,读书谈恋爱,工作结婚,一切都水到渠成,没什么值得拼了命也要去做的事。
  唯一糟心的就是关于林嘉的事了。
  他俩拉拉扯扯纠缠了七年,到底还是没个结果,不知道她死了,他心里是什么想法,觉得解脱轻松,还是痛苦了一阵后继续和别人过平稳的小日子?
  越想越纠结。
  简锦睡不着了,就举着手看自己的手掌,夜这般深,手掌都照得模糊,看不清楚这血淋淋的伤痕,但是这痛,却一直疼着,疼到了心坎里似的。
  读大学那会,两人天南地北,他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过来。天气那么热,他也傻,不找个阴凉的地方坐坐,就干站在寝室楼外。
  她下课回寝室时看到他就这么等着,连伞都没有撑,他也从下课的人潮里一眼看到她,满头大汗,却笑得眉眼弯弯。
  后来连室友都忍不住赞叹:“小锦啊,看不出来你男朋友还挺帅的,他有没有什么表哥堂兄之类的,介绍给我认识呗。”
  简锦当时啼笑皆非道:“哪有这么帅?”
  也是那年的暑假里,她和他一块去大理旅游,住旅馆时煮水,手指被烫伤,她疼得抱手流泪,龇牙咧嘴,他则笑倒在床上。
  后来他买了药膏回来,一边给她轻柔涂着,一边笑道:“能不能出息点,就两根手指也能哭一下午,以后万一腿骨折了,脖子扭了,还没疼起来呢,你就先哭晕过去了。”
  简锦气得另一只手扭他耳朵:“有这么咒自家的媳妇吗?”
  一语成谶。
  她死在了车祸里,临死前一眼还睁着眼看碧蓝碧蓝的天空,当时她就在想,这天真蓝,可惜她看不到了……
  简锦不知道自己在睡梦中掉出了眼泪,轻声呓语,倒把熟睡中的萧玥吵醒了。
  萧玥掀开被子,阔步到矮榻前,见他梦中呓语,就探身拍了拍她的脸蛋。
  却触得一手黏湿发烫的液体。
  他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旋即把人叫醒了。
  简锦从前世的梦没回过神,睡眼怔怔,直勾勾地瞪着他。
  帐内黑灯瞎火的,她眼睛明亮灼灼,萧玥心跳咕咚咕咚的跳,如被鼓擂了一阵,教得浑身发冷,当即坐在她身旁,拍着她的脸。
  “你怎么了,到底发个声,大半夜的可别把人吓着了。”
  原来是个梦啊!
  简锦心头不知什么滋味,垂了眼帘,轻声道:“做噩梦了。”
  萧玥却是大松一口气,接着问道:“做了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刚才她那直勾勾盯着人的模样仍在脑海里闪回,他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简锦摇摇头不说话,侧身裹紧了被子。
  在这片黑夜里,她忽起念头,就背对着他,虽然不发一语,但肩膀一颤一颤。
  无形中好似有一堵厚墙壁挡着,萧玥看着心里发堵。
  她这是什么意思,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把他吵醒也就算了,怎么还发脾气?
  该发脾气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啊。
  萧玥活了这么些年,从来没被人这么轻蔑对待过,当下就不服气,伸手去抓她的胳膊,本来想面对面质问她。
  月白清凌凌地探到矮榻上,她朝着他,这满脸都是纵横的泪痕。
  简锦脸上肆意淌着泪,从眼眶里不断冒出大颗的泪珠,她用袖子胡乱擦了几把,嗓音沙哑又软绵,藏不住深深的哀求,“我想我大哥,想我的小妹,也想我爹娘了……”
  她几乎哑着嗓音道:“你放我回去好不好?”
  萧玥一时说不上话,动作僵着了。
  正文 040 暗涌
  萧玥觉得有些骑虎难下,一个好端端的少年都掉成这副泪模样了,他还能有理由拒绝吗?可是一想到要答应他,萧玥又有些不甘心。
  但他却不曾细想这份不甘是为了什么,只将声音放轻些,难得好脾气道:“你也不要哭了,你究竟做了什么梦,怎么难受成这样?”
  要是再劝不过来,顶多咬咬牙,送她一头老虎肉好了。
  简锦揪着被角,泪眼朦胧,她低声道:“小时候,我爹喜欢把我放在膝上,他给我吃蜜饯,吃芝麻饼,后来又握着我的手教我怎么写字,我小时候笨,怎么学都是歪七扭八的字……”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泪珠滚得愈发汹涌,声音哽咽道:“他病重的时候,我拼了命练,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就托大哥的书童抄了一张,我高高兴兴地捧着这份字帖去给他看……人,人就这样没了……”
  她将脸伏在被衾里,抖动着肩膀。
  萧玥心中不知什么滋味,要他去安慰人,也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