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秀点头道：“不贵，现在的暮胶蚕茧，一枚的价格在二十万左右。”
  艾辉睁大眼睛：“二十万还叫不贵？”
  明秀轻笑一声：“确实不算贵，一匹元纺布也要五万块呢。”
  “那暮胶蚕丝呢？”艾辉不甘心道。
  “看规格。”明秀回忆了一下：“五米以下不值钱，十米左右的，二十万就可以买到。每多五米，价格翻一倍。”
  艾辉吞了吞口水，一枚暮胶蚕茧看上去没有多大，但是拉出来的蚕丝本身极细，理论上甚至可以拉出百米以上的蚕丝。
  那是多少钱啊！
  二十米，八十万。三十米，三百二十万。四十米，一千两百八十万！五十米，就直接上了五千万！
  这么一想，面馆小妞的八千万，两根五十米的暮胶蚕丝，还能有多余！
  口水就这么流下来。
  艾辉无比痛恨，为什么每次一谈起刺绣，就是那么多的钱钱？
  不过有上次双流织法的经验，艾辉知道刺绣的钱，是看上去好多，但是实际上难度非常高。
  艾辉计算过，暮胶蚕丝最好的凝结速度，一天一夜是两米左右，这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内，完全不出任何错误。
  五十米的暮胶蚕丝，需要连续二十五天，不眠不休匀速地运转元力，不能出一点错误。
  这其中的难度之大，委实可怕。
  不要说元力，光是二十五天的时间内，持续保持注意力集中，都是一件难度极高的事情。
  五米以下的不值钱，光是这一点，都是艾辉现在无法做到。
  钱不好赚哇！
  似乎看到艾辉有些垂头丧气，明秀安慰道：“师弟不要灰心。制作暮胶蚕丝一直是苦活，有能力做的一般也不愿做。现在市面上，三十米的暮胶蚕丝都已经比较少见。而且师弟这是为了修炼，等师弟的实力上升，抽丝也会更加得心应手。”
  艾辉精神一振，虽然抽丝很失败，但是这种修炼的效果非常不错。
  因为抽丝需要强迫元力运转速度变得缓慢下来，如此精纯的元力，以如此缓慢的速度在他体内流转，对他身体的刺激非常强烈。
  以前他的元力运转到双手宫，但是就和他身体其他部位没有什么区别，现在他已经能够感受到，手心有一个区域对元力的感觉更加强烈。
  他知道那片感觉特别强烈的区域，就是手宫。
  艾辉体内的元力从来没有这么缓慢地运转过，很多体验对他而言，都是非常新鲜。他连续几天都沉浸其中，比如他发现元力运转缓慢，能够起到一定的淬体的作用。
  这个世界很大，他还有很多好奇。
  看艾辉振奋许多，明秀便劝到：“师弟回去休息一天，劳逸结合，张弛有度，才是修炼的王道。师弟你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这样对身体非常不好，回去休息吧，我会和师父说的。”
  说实话，艾辉这几天的修炼，把她吓到了。艾辉师弟在悬金塔参悟双流织法的时候，一定也是这么拼命吧。难怪师弟能够在开启本命元府的境界，就能够模拟双流织法，实在太了不起，实在太拼了！
  艾辉觉得明秀师姐说得对，而且他感觉自己的注意力，越来越难以集中，他知道这是身体过于疲倦的缘故。
  “那我走了，师姐！”
  艾辉向明秀师姐告辞，离开绣坊。
  走在街道上，艾辉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工坊内蒸腾的雾气，还有弥漫的草药味，全都消失不见，只有自己身上淡淡的草药味，提醒自己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
  阳光下，艾辉洒然一笑，伸了个懒腰，决定回去一定要痛痛快快洗个澡睡一觉。
  就在此时，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第九十三章 李维请客
  艾辉打量着面前的李维，觉得有点眼生。
  经验老道的李维道：“我是李维，英华风社的教官，明秀的朋友，你和端木黄昏是我从悬金塔背回来的。”
  艾辉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李维大哥！谢谢李维大哥！”
  “没吃饭吧？走，我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聊。”李维热情无比。
  艾辉一听有饭吃，顿时眼前一亮，连忙答应。
  尤其是艾辉得知李维就是写那篇悬金塔攻略的前辈，目光中不由多了几分敬意。又听李维大哥要请自己吃饭，连忙把李维带到面馆，决定待会多吃几碗，以表达自己对前辈的敬意。
  “英华风社？”
  让李维感到意外的是，艾辉一听到这个邀请就摇头：“李维大哥，我真的没有时间。老师给我制定了很多的修炼计划，我到现在都没有完成。”
  李维心中有些失望，但是他也看得出来，艾辉并非推脱之词，艾辉脸上写满疲倦，非常劳累。
  “你有多就久没休息了？”李维不由关切地问：“修炼要张弛有度，不要太过于心急，你的年纪不大，时间还很长。”
  他是起了爱才之心，艾辉在他眼中，是一个修炼天才。
  艾辉摇头：“比起其他同学，我的年龄已经很大。”
  李维哑然，是的，艾辉的年龄已经不小。他这才发现，自己光是注意艾辉的修炼天赋，却没有注意到艾辉的起步，比起其他人来说，实在太晚。
  十六岁，对于那些天赋出色的天才们来说，已经足够他们从感应场毕业。但是艾辉才刚刚开始接触修炼，李维心中充满惋惜。但是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在旧土，还是在的平民之中，屡见不鲜。
  很多人在发现自己天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修炼时机。
  他能够感受艾辉的急迫之心，诚恳道：“虽然你的起步比较晚，但是我相信你能行！”
  “谢谢李维大哥！”艾辉心中充满感动，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才能对得起李维大哥的关心，于是他转过头冲老板喊：“老板，再来一碗面！不，两碗！”
  李维也没有想到一次成功，能够在艾辉这里留点印象，后面再慢慢来，不需要着急。短短的接触下来，他觉得今天不虚此行，收获非常之大。
  艾辉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话不多，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目光坚定，哪怕是那些只言片语中，李维都能感受到眼前的少年拥有坚定的意志。
  遇到不懂的问题，艾辉会问得非常仔细，有些问题的角度，让李维都有些汗颜。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吗？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简直天真幼稚得像猪一样。
  谨慎，思维缜密，内心坚定。
  李维心中不止一次地惊叹，他愈发确信，这是真正的天才。虽然起步晚了点，但是李维相信艾辉能够克服。
  说服这样的人，既困难又简单。困难的是这样的人是不容易被人的花言巧语动摇说服，简单的是只要对方认为对其有利，便会毫不犹豫的选择。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李维充满信心。虽然兵人部相比其他部，没有那么热门，却与艾辉本身的特点非常契合，他相信艾辉也同样能看到这点。
  大家先混个脸熟，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王夫子的学问很深，但是论及如何淬体，如何战斗，还是远不如兵人部。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从艾辉身上嗅到一种同类的气息。
  李维经验老到，他知道自己的直觉绝对不会来得毫无由头。但是他心中同样充满疑惑，这样的气质，出现在一位十六岁的少年身上，委实有点不可思议。
  哪怕那些天才能够在这个年纪从感应场毕业，但是他们身上菜鸟的气味，隔着两公里都能闻得出来。
  在前线，菜鸟是最不受欢迎的角色之一，哪怕他是个天才。
  而最最不受欢迎的角色，是菜鸟指挥官。
  偏偏对于那些世家子弟来说，他们进入前线，也很少会从士兵做起。
  李维对世家子弟没有什么偏见，他见过很多十分优秀出色的世家子弟，但是他对菜鸟指挥官也同样深恶痛绝。
  “你是不是以前在蛮荒待过？”李维有些好奇地问。
  正在埋头苦吃的艾辉手上动作一滞，他随即抬起头，嘴里塞得满满的面条，含糊不清道：“嗯，待过三年，我以前是苦力。”
  李维彻底惊呆了，足足过了好几秒，他才反应过来，满脸不能置信地问：“你说你以前是苦力？在蛮荒呆了三年？”
  “没错。”艾辉一边拼命往嘴里塞，一边无所谓点点头。
  李维被这个消息震撼到。
  他当然知道什么是苦力。
  在蛮荒，有一群非常特殊的人群，就是苦力。这些苦力都是从旧土招募而来，大多是一些走无路的可怜人。战斗力基本为零的苦力，是蛮荒淘汰和折损最快的群体。
  李维最开始知道苦力的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招募苦力，在他看来，苦力的力量小，体力差，心里素质更差，折损快。后来在蛮荒呆得久了，才渐渐明白。
  如今的修炼体系，基本上都是从荒兽身上学习和发展而来。元修对荒兽的元力波动比较敏感，荒兽对元修的元力波动同样敏感。
  如果一支队伍，元修众多，个个实力强劲，最有可能的两个结果，一个是惊走荒兽，另一个则是容易遭到荒兽联合起来的围攻。
  对于兵人部这样的群体，他们进去蛮荒不是为了猎取荒兽，自然可以无所顾忌。
  但是对于那些进入蛮荒是为了猎取荒兽的团队来说，这两个结果都不是他们想遇到的。
  招募苦力则成为他们最好的选择。抚恤金对于猎取荒兽的收益来说，完全不值得一提。
  苦力招募的制度，历史很悠久，可以追溯到七百年前。
  苦力招募从诞生开始，便存在极大的争议，所以包括抚恤金的发放，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但是随着中，新民的比重越来越大，反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所谓的新民，是指稳定之后，从旧土移民过来的居民，他们对旧土有着深厚的感情。
  高层对于这种呼声，非常重视，很多迹象都表明，废除苦力制度，并没有那么遥远。
  李维没有想到，坐在自己面前，大快朵颐吃面的少年，竟然就是一位苦力！
  第九十四章 子夜
  李维不知道自己震惊了多久，反正艾辉面前堆起来的面碗，好像又高了好几层。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你做苦力，能活着回来不容易。”
  艾辉这个时候吃得差不多，动作放慢下来，抬起头，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是啊，两千个苦力，只有两个活着回来。”
  李维心中一颤，他在前线的时间不短，见惯生死。但是如此惊人的死亡率，他是第一次听到。他现在终于明白，所谓的折损率高，到底有多高。
  他沉默了一会，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艾辉的脸上并没有仇大苦深，也没有顾影自怜，没有悲伤，没有苦痛，他坦然坐在那里，神情认真，目光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