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以前不是没有来过更出名的名人，但是像这样富有争议性的人物，还是第一次。再加上威力强劲却难以买到的晚点见、王不空手、大败沙家、出手火莲子等等一系列的话题，艾辉成为街头巷尾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
  不管是懂还是不懂，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都要在这个时候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永盛商会。
  “落魂木，这可是好东西啊。百年的寄魂树，裁成三寸长，两指宽，一指厚的木条。把它们放入黄泉藤所产的黄泉水中，遇水而化的，是灰柴，漂浮水面之上的，是阴柴。半浮半沉，是枯魂木，唯有能全部沉入水底的，才是落魂木。一棵百年寄魂树，所得落魂木，不会超过三根，极为珍贵。”
  说话的是一位山羊胡中年人，身形干瘦，但是双目有神。他姓胡，府上都称其为胡先生，擅长各种珍贵物产，见识广博，昨晚才抵达宁城。
  “这紫胎剑茅一样不凡。剑茅随处可见，再平凡不过，年头不够则软嫩无力，年头过长则粗糙而缺乏韧性，少有能够长过百年的剑茅。但是剑茅一旦年头过百，却也有不俗之处，它便能够吸收附近其他草木精华，化为己用。倘若其附近，长有紫衣云英，经历枯荣三十载，便会化成紫胎剑茅，通体泛紫，是不可多得的兵器材料。”
  胡先生侃侃而谈，眉飞色舞，他本身就喜爱此类奇物，搔到痒处，谈性大浓。
  昨晚抵达，睡了一觉，一大早他就得到大小姐的召唤，便连忙过来。大小姐递给他一张清单，上面罗列各种材料，大小姐让他介绍几种少见的材料。他虽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但是还是依据自己所长，详细给大小姐介绍。
  大小姐聪慧大气，深得家主信赖，在家威信仅次于家主，几个弟弟也是她一手带大，对其十分爱戴。家主常常感慨，自己的大女儿只可惜不是男儿身，否则自己后继有人。
  付家大姐不时颔首，没有半分不耐，胡先生更是打起精神。
  待胡先生说完，付家大姐赞道：“胡先生果然学识渊博，听君一席话，收益良多。”
  胡先生心中欢喜，嘴上连说不敢。
  付家大姐接着问：“有个问题还需要请教先生，倘若用这些东西，去换取火莲子，可值？”
  “火莲子？”胡先生愣了一下：“枯土旱火莲？”
  “正是！”
  “换！”胡先生毫不犹豫，神情激动：“大小姐有所不知，这枯土旱火莲生长之地，方圆数十里之内，土地干枯，生机灭绝。此物源于蛮荒，后来木修精心培育，得到不少种子。有几名木修便开始种植，结果赤地五百里，生机皆灭，引发一场不小的灾难。长老会震怒，强行铲除，并且禁止种植。枯土旱火莲生长容易，但是想长出火莲子，所需要消耗的土元地力，不知凡几，异常困难。现在的枯土旱火莲种子，大多都被用来当做木修的武器之类。但是从未听说有谁能缔结火莲子！”
  胡先生语速飞快，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如此难得，火莲子自然不凡。人们对其所知，大多是修炼天宫。其实这只是其中之一，火莲子的功效是壮大心神。须知意志薄弱之辈，往往是天生心神孱弱，才容易被外魔所乘。倘若能够壮实心神，往往也能坚定意志。”
  付家大姐保持平静的脸，第一次出现波动，讶然道：“还有这样的功效？”
  胡先生此刻也平息了少许：“是的，这不是什么秘闻，知道的人颇多。但是因为火莲子寻觅不得，大家知道了也没用。”
  付家大姐苦笑：“这下热闹了。”
  胡先生愣了一下，旋即有些不能置信：“难道有人要出手火莲子？”
  付家大姐点头：“是的，总共五十八颗，就看我们能抢到多少颗了。”
  “五……五十八颗？”胡先生感觉一阵晕眩，一抹红晕直接浮上脸颊，宛如喝醉了一般。
  “既然先生认为值得换，家族自然会全力争取。”付家大姐肃容道。
  此时她脸上微笑消失，目光坚定，背脊挺直，娇小的身躯散发着凛然的威势，大家为之慑服，齐齐躬身应是。
  “还有件事请教先生。”付家大姐沉吟：“从这张清单所列之物，先生觉得，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比如炼制，炼制何物？”
  胡先生摇头：“属下看不出来。可需要属下召集一些有经验的工匠，一起参谋一二？”
  付家大姐微躬身：“有劳先生。”
  “不敢不敢。”胡先生连忙回礼，心中赞叹，大小姐礼贤下士，从来不摆架子，难得深得人心。
  看着胡先生转身匆匆离去。
  付家大姐忽然转身对付勇昊道：“你上次求学失败，这次莫要失败了。”
  付勇昊一脸茫然：“啊……大姐……”
  “好好去道场学习。”
  “大姐……我……”
  剑修道场。
  艾辉一脸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商店老板，还是那张人畜无害的老脸，熟悉无比。
  虽然清单早就放出去了，艾辉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来交易的，竟然是商店老板。
  “行啊，老板，看不出来啊，你这是真人不露相啊。”
  商店老板挤出憨厚老实的笑容：“不能和小王你比，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艾辉也不废话，接过盒子，丢给楼兰。
  他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秘密。
  老板背景深他是知道的，以前的时候，他就经常从老板那购买各种材料，那时就觉得老板路子野。现在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小看老板了，老板的背景比自己猜测的更加深。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过来交易，连艾辉也佩服。
  楼兰看了一眼，对艾辉道：“艾辉，是落魂木，品质没问题，总共三根。”
  老板笑眯眯道：“楼兰的眼光就是厉害。”
  “三根？”艾辉点头，取出三颗火莲子，随便找了张废纸包起来递给老板。
  老板的脸颊抽动：“你就不能找个像样子点的盒子装一下？”
  这是何等的暴殄天物！
  价值连城的火莲子，竟然随手用一张废纸包起来，饶是老板这样的奸商，都看不下去了。
  “你付盒子钱？”艾辉反问。
  老板也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这家伙的性格他非常了解。忽然脸上神情一转，堆起笑容：“那个小王啊，啥时候再做点晚点见？可要给我留足份啊！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没有人知道老板带着三颗火莲子走了，就像没有人知道他来一样。
  老板走了，艾辉也开心起来，起码是个好的开始。
  过了一会，听到楼兰在外面喊：“场主，有人求学。”
  艾辉精神一震，生意上门！一桩生意就是两百颗精元豆啊！
  不过当艾辉看清楚来者时，一脸狐疑：“是你！”
  “是我怎么了？”付勇昊没好气道，丢给艾辉一个钱袋：“两百颗精元豆。”
  艾辉接过钱袋，数了数，抬头嘿然道：“你，两百颗精元豆不够！”
  付勇昊大怒：“你什么意思？门上不是你自己写的价钱？”
  艾辉理直气壮：“你年龄超标，价格自然贵。再交一百颗精元豆。”
  “你！”付勇昊眼睛就要喷火，但是一想到大姐生气，他顿时一个寒颤，咬牙道：“加一百就加一百。”
  艾辉一脸嫌弃，看上去十分勉强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诚心，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你。来，喊一声夫子！”
  付勇昊气得脖子都红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一群人
  “没想到是他。”
  苏怀君轻声叹息，情绪复杂，又透着些许释然。能够击败沙家的，怎么会是无名之辈？知道了王寒的真实身份，她提起的心也放下来。对她来说，知道王寒的底细最重要，无论对方的背景是什么。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清夜还要去道场吗？”苏父的心情也非常复杂。
  无论艾辉多么富有争议性，但是声望和实力摆在那。上次三小能够联手挡住沙无远一招，也足以说明艾辉擅长调教学生。
  他在家族中地位不高，否则也不会在很多年前就被派到宁城。清夜能够拜在名师门下，他心中还是非常欣喜，但是又担忧和家族的利益冲突。他久经商事，深知艾辉的背景是多么的复杂，牵扯极广。
  苏怀君没有任何犹豫：“去，光明正大拜师。”
  看到苏父又喜又忧的神情，她知道他还心存疑虑，旋即解释道：“你毋需担心。别看艾辉此人争议颇多，但是其身后的能量不可小看。那些与他为敌的人，都愚蠢至极。”
  苏父讶然：“他有此等能量？”
  “血灾最严重的地方，就是感应场。当年的学员，十不存一，在后备力量上严重断代。松间城这些人，经历残酷的战斗，表现出色，怎么可能不受重视？现在就已经能看出苗头，松间城的幸存者，尤其是当年艾辉带领的院甲一号队，经历这三年的积累，如今无一不是基层骨干。有不少已经开始进入快速上升期，姜维就是其中之一。十三部受创严重，以后必然要重建十三部，有大量的空位需要填补。他们不上都不可能。”
  苏怀君似乎想到什么事，沉默了片刻，方叹息道：“艾辉在松间城幸存者中的声望，是我们无法理解的。”
  “老徐，打听一件事，有谁在宁城附近？”
  “知道消息了吧，葛老黑在！我已经拜托他了。”
  “你下手也真够快！我今天才得到消息！好歹总算是有他的消息了。”
  “是啊，都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要不是我最近实在抽不了身，我就自己去宁城了。明风那小子自己去了，你找他也行。”
  “行，我找他们。”
  ……
  “宁城！他在宁城！”
  ……
  “当年没能当面感谢他，我心里一直惦记着。”
  ……
  消息树的光芒，不时在一群人之间亮起。而同城有伴的人，此时已经迫不及待聚集在一起，三五成群，喝着烧酒，烈火入喉，聊起当年往事。三年前的血与火，说着他们那时的恐惧和绝望，说着亲眼看到自己的亲人、同学倒在血泊之中，说着说着，大家的眼泪就掉下来。
  越喝越醉，又哭又笑。
  深埋心中的画面再次浮现，深入骨髓的痛苦战栗全身，从未断绝过的对亲人的思念和缅怀被腹中烈酒点燃，灼烧着他们的灵魂。
  他们抱头痛哭泣不成声。
  他们勾肩搭背放声高歌。
  他们像负伤的野狼仰天长嚎：“雷！雷！雷！”
  没有人会忘记三年前的松间城，就像没有人会忘记血兽如潮的长街少年孤独的背影，没有人会忘记天坑之战响彻四野的“雷！雷！雷！”和那漫天向下俯冲光华，无法忘记天空少年把剑刺入敌人后背那惨白的木然，无法忘记跪在坟前像石头一样被滂沱大雨模糊了背影的少年。
  这是只有他们无法忘记的身影，这是只有他们懂的情感。
  那就足够了。
  佘妤倚在栏杆，不经意间目光瞥见下方一道匆匆而行的身影，不由轻咦一声。
  身旁的权明龙也看过去，笑道：“端木公子啊，自打端木公子败于小姐之手，建了一个叫做英华风社的社团，比起以前，可是低调许多。”
  权明龙上次被佘妤当众讽刺，两人关系极僵。但是不知为何，佘妤又是登门谢罪，在各个公开场合，无不对其刻意讨好，权明龙当初的些许不快早就烟消云散。
  听到“英华风社”四个字，她身体一僵，心中叹息，端木黄昏还是没有忘记感应场啊。
  她忽然想到艾辉，那个家伙也没有忘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