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节
作者:姬朔      更新:2022-08-29 04:12      字数:4146
  “去吧。”
  元晞一声,元石立马欢快地跑到书桌后面,伏案细读起来。
  他的神情无比认真,没过一会儿,便彻底沉溺在了书里面,似乎都忘记了元晞这个师父的存在。
  元晞当然乐见其成,为了不打扰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架上,拿下几本书,抱起打算回自己房间去看。
  走出门的时候,却恰好撞见外公。
  不知道他是何时在那儿的,元晞好奇问他:“外公您怎么不进去?”
  元礼看了一眼书房内认真专注的元石:“让他自己看看,自己从书里理解得来的东西,自然比从别人那里灌输而来的好。”
  元晞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便道别离开。
  元礼看着孙女儿的背影,心下感叹——
  他的孙女儿,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出色。雪心,不正是她?
  而这般年纪,有谁能够沉下心来,这样教导一个孩子最基本的道理?更多的人,恐怕连自己都无法理解雪心二字,何况教导他人?
  上天给了晞晞让人羡慕向往的一切,包括天赋、能力、学识、智慧等等,却偏偏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
  所谓天妒英才,便如是了。
  第247章 大礼仪
  元晞看了一下子的各种族中收藏典籍,却没有得出任何结果,当年的动乱,仍然是一团迷雾,而这些记载也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杂乱”。
  她靠在椅背上,垂眸沉思。
  少顷,她目光一动,恰好看到书桌一角放着的那张纸条,里面用钢笔写着几字,便是元晞和星家约好的时间和地点。
  “看出来,星家有点急躁。”元晞暗道。
  星家急躁对她来说却是好的。
  待她不动如山,坐看大局。
  而纸条上赫然写着——
  上午十一点半,雪心园。
  翌日。
  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停在了名为雪心园的会所门前,驾驶座上坐着的八尺大汉推门走出来,穿着随意,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强悍的硬气,一看便不是好相与之辈。
  站在雪心园门口的一中年男人,气清儒雅,从容不迫,一身严谨的深衣,郑重严肃,冷静地看着等待的人到来,而他的目光却是落在奥迪车后座上,隔着黑色的玻璃,似乎看到了影影绰绰的一个侧影。
  他身边还站了一个年轻的男子,看着也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却有一股年轻人没有的沉稳,斯斯文文,戴着金丝眼镜,透露着浓浓书卷气,好似富有经纶的年轻学者。
  再加上他穿着一身儒服,就更像是那些高冠博带的风流才子,跨越时光而来。
  再旁边,就是熟悉的人,星梨了。
  星梨同样穿着一身清雅石榴裙,她站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丝毫没有不耐烦,反而在看到那辆车抵达了之后,惴惴不安起来。
  “哥……”她低低喊道。
  站在她身边那斯文男子,正是她的嫡亲哥哥星严,也是如今星家的嫡亲长孙,未来星家的接班人。再旁边,就是兄妹俩的父亲,当代星家家主老爷子的长子星冀。
  星严头也不转,也不说话,只是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这个时候,那从驾驶座上下来的大汉,也就是秦四哥,还没有拉开车门的时候,另一边车门便被人推开,蓦地跳下一个瘦弱单薄的人下来。
  星家三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虽说星冀和星严父子俩都表现得很镇定,可微微抿起的嘴唇还是泄露了此时两人并不平静的心情。
  “咦?”倒是星梨,发出了好奇的声音。
  因为首先下来的这人,是一个瘦弱矮小的孩子,而并非他们以为的元家家主元晞。
  只见这小孩子看着白白生生的,个子虽然不高,但下巴却微微扬起,眼神桀骜,也非同一般的小孩子。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袍服,剪裁合洽,精致儒雅,又头戴玉冠,让他看起来如同古代士族的金贵小公子。
  星梨好奇,星冀星严父子俩更是在猜测这小孩子的身份。
  恰好此时,车门另一边,走下来一人。
  就是今天的正主儿,他们等待的那位,元家家主,元晞了。
  看到元晞那一身衣服,星冀顿时眼神一凛。
  今天他与一双儿女的穿着,并非空穴来风,也非是应和这园子才穿的一身古服。元家传承千年,规矩森严甚多,其外的外门六姓,同样也有诸多规矩,比如衣着方便,都是有要求的,尤其是在拜见家主的正式场面。
  星冀听闻老父说,要求在今天的宴会上,所有的星家人都要穿上最郑重的服装,表示自己内心的敬意——其实此举之意,便是一开始就向那位元家家主表明了星家的立场。
  仍然愿以元家为主。
  星冀本来是有些反对的。
  时隔多年,万一如今的元家家主,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呢?当年元家的变故,无论星家是出于什么立场选择了背叛,可背叛始终是背叛,若是元家家主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一力认定他们就是叛徒,一心清理门户,他们这番表态臣服,凑上去被打脸不说,说不定就被送上去当成砧板上任意宰割的肉了。
  星冀的担忧不无道理。
  只是如今星家人也不多,寥寥十几人,再不复当年家族祭拜数千族人的昌盛繁荣场面,家主的话几乎是无人可反驳的,他老父下了决定,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只有遵从。
  所以,他穿上了面见家主最传统的袍服,深色质地,肃穆华丽。
  他的衣服,就代表了他的态度。
  虽然不知道元家家主会以怎样的形象出现,但星冀都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可现在——
  那位元家家主,元晞。
  她头戴羽冠,身披素净雪袍深衣,上有七星曜日银色暗纹,阳光下隐约生辉,外罩一层素纱禅衣,薄如羽翼,比那马王堆出土的素纱禅衣还要巧夺天工。它轻若烟雾,朦朦胧胧,素纱之下银色暗纹隐隐浮动,越发华美尊贵。
  元晞手里捏着一柄雪白骨扇,镂空边骨,内藏三十二玉骨,通身异香,上洒金粉,华贵非常。骨扇轻轻敲着手背,元晞慢悠踱步至星家三人身前。
  秦四哥没有跟上来,今日跟随师父来见世面的元石,却亦步亦趋地跑了上来。
  大概跑了几步,又觉得自己失了礼仪,迅速整理了仪态,安安静静地垂手跟在师父元晞身后。
  “家主大人,恭候您多时了。”星冀这一次是诚心诚意地弯下了腰。
  元晞的衣着,同样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她的这一身七星曜日雪色华服,正是元家家主出席正式场合时,才会穿的衣服,摈弃了元家人一贯的素雅,内敛却华贵,也表明了元家家主的郑重态度。
  这就够了。
  星冀心安,他身边的一双儿女,也是吐出一口气,同样随父亲弯下了腰,向元晞这位家主表示了自己的尊敬。
  尤其是星梨,她是多么害怕,自己无意中撞见元家家主,并且向她表明了自己身份的举动,是不是给家族带来的灭顶灾难。
  还好,这位学姐并非是内心狭隘的人。
  不知不觉,星梨弯起嘴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此时,元晞已经在星冀的引导下向内而去,他还特意解释:“家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实在是麻烦家主大人多行几步,家父也是惶恐至极。”
  元晞展扇一笑:“如今早已经不是那个恪守礼仪的时代,您不必如此拘束。”
  星冀点点头,神态却丝毫没有放松。
  此会所名为雪心园,也是京城众多高级会所之一,以素斋而闻名。此园坐落在京城安静地段,周围来往车人都少,便添了三分素雅清净。
  而这园子的模样,也甚是符合那雪心二字,周围都是松木建筑,地上铺着雪白的石子,时常有人打理不见脏污,院子中还栽种着梨树,这个季节却早早开了满头的雪白梨花,花瓣落在雪白石子地上,竟然分不清是花瓣还是石子了。
  这般美景,可谓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了。
  此时此刻,这个雪心园应该是被星家给包下来了,连服务员都没有看到一个,大概都被星家人屏退了,周围一众接待的人,都是星家自家人,穿着与星冀三人相差不大,男性或深衣或儒服,女性或襦裙或褙子。
  而远远廊下站着的几个服务员打扮的年轻女孩儿,好奇地往这边看——
  “到底是什么大人物来了,居然这么阔绰地包下这里?”
  “是个年轻女孩儿好像,可看着气势很不一般,估计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吧。”
  “可为什么都穿着古装啊,又不是在拍电视剧,还让我们这些服务生都退开,自己亲自来接待,难道是在cosplay?”
  “别乱说话,被经理听到了,小心被训!”
  “你们在做什么?”说曹操曹操到。
  年轻服务生们一哄而散。
  恰好一位星家人走到这位经理面前——
  “可以开始准备菜了,我希望能够严格按照我们提供的步骤来。”说话的人,是一中年女子,却极有气势,就算微笑,却给人一种威严不容抗拒的印象,“而且,我希望贵所的人,不要出现在贵客面前,此行是我等之敬意,需亲力亲为,若是冲撞了贵客,恐怕父亲怪罪。”
  经理被客人半文半白的话说得有些窘迫,不过意思还是明白了,不知怎的气势就矮了不少,连声应是,心里又在想这一次包场的客人是何等的严苛挑剔。
  什么食材上的挑剔就不说了,更重要的是,连菜单和做菜方式都有严格的要求,每一道菜都有一个十分儒雅掉书袋的名字,为此闹得雪心园的大厨大发脾气。
  偏生客人不以为意,折腾了一晚上,并且告知他们雪心园,如果大厨不愿意做,就由他们自己亲自动手,也不劳烦贵所费心,只需要帮助提供食材,和场地就行了。
  大老板得知之后大发雷霆,将所有人训了一顿,还加了大厨一个月的工资,就是不能让雪心园的牌子被砸了。
  就算客人不在意,要是这件事情被说出去了,他们雪心园还做不做生意啦?
  于是,为了今天一天,雪心园可谓是严正以待,高速运转中。
  经理见来吩咐的那女人离去,才稍稍松了口气。
  今天这客人的排场,就跟古代那些世家大族相差无几了,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估计就是这样挑剔奢侈吧。
  经理摇摇头,转身就往厨房去了。
  大老板的吩咐,他还需要一直盯着才行。
  而元晞并不知道,星家为了接待自己,摆出了怎样的大阵仗,那些压箱底的规矩和礼仪全部被翻了出来,家族中最调皮的小儿子都在今天安静不语,生怕惹恼了爷爷,受了家法。
  元晞走到一包厢外的时候,远远便看到一年迈老人站在外面,拄着一根木质拐杖,一身黑色袍服庄严肃穆,脸上的表情比身上的衣服还要严肃几分,看到元晞缓缓而来,她那一身的衣服,让这位年迈的老人,星家的老家主,几乎泪水夺眶而出。
  星家几辈上百年的夙愿,终于在今天要达成了。
  他的父亲,还有他那位经历过当年动乱了的爷爷,临终前都拉着他的手,反复告诫他不能忘了星家人内心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