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夫人！？
  云千韵此刻的心情复杂到不亚于突然被雷劈了一样。
  他……是真的没有认出她？还是……
  云千韵攥紧了手心，修剪完美的指甲陷入掌心，戳出印子，她却像是依旧没有察觉到手心传来的疼痛似的，目光死死盯着冷凌天，语气微颤。
  “凌天……我是阿云。”
  冷凌天的身形一顿，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露出了恍惚一瞬的表情，他僵硬转头，那双凌厉的眼眸此刻竟有种茫然感。
  “阿云？”
  冷夜城攥紧了手。
  一看到冷凌天这个表情，云千韵就知道他还记得她，只是忘了她的脸而已……她心中狂喜，压下那些因为被忘却的不快，莹莹水眸内流出点点晶莹的泪珠。
  美人落泪，看得佣人们都呆了。
  “凌天！”
  云千韵看到冷凌天略微缓和的表情，立刻想到了当年他对自己的好，无微不至已经不足以形容了，可以说是把她当做性命一般对她好……她突然觉得自己有靠山了，心中积压的委屈立刻崩塌，扑到了冷凌天的怀里忍不住哭了出来。
  在云千韵扑向冷凌天的时候，冷夜城的指节微动，眼眸暗沉，如果不是被冷云宸摁住了手，下一秒估计就要冲过去把云千韵丢出大门了。
  “……阿云。”
  云千韵感觉到冷凌天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只当他是多年没有抱过她所以不太习惯，她攥着冷凌天胸前的衣服，就像以前一样，闪着泪花的眼眸抬起，看着冷凌天刚硬的下巴，抿抿唇，又忍不住泣不成声。
  埋在冷凌天胸口的她并没有看到，冷凌天向冷千澈投去了一个救我的眼神。
  冷千澈耸耸肩，表示是父亲您先开始飙戏的，自己飚的戏跪着也要演完，她爱莫能助，不过……倒是可以再添一把火。
  冷千澈眸中闪过一道兴味恶意的光。
  多年未起的恶作剧念头又再次兴起了。
  冷云宸沉默着看完了那边“父子”的眼神交流，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再一看自己父亲，那双眼睛都快冒火了，死死瞪着冷凌天怀里的云千韵，旁的什么都观察不来。
  冷云宸：“……”
  心好累。
  “你就是……我父亲的前妻？”
  一道温柔低沉的声音响起，云千韵的耳朵微颤，竟是有种被苏到的感觉。
  云千韵一时没分辨出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抬头去看，登时便被惊的一愣。
  少年眉眼略弯，眼眸含笑，那双紫色的眼眸竟是比云千韵的还要纯正璀璨，脸庞精致如艺术品，桃花眼微微弯下的那一刹那，仿佛可勾魂索魄。
  云千韵惊艳过后心中又再是一惊。
  眼前的少年不就是那个……跟司家少主在一起了的冷千澈吗？他说……他是冷凌天的孩子？可自己并没有给冷凌天生了个儿子！也只有一个女儿……
  等等！女儿……
  云千韵眼眸一亮。
  她对冷千澈轻轻笑了笑，默认了。那双含羞带怯的淡色紫眸看向冷凌天，眼眸中带着久逢后的喜悦。
  “凌天，我们的女儿呢？”
  有了女儿的存在，哪怕冷凌天真的再娶还有了个儿子，她也可以依旧背靠着这座大山，而且，凭她的美貌，想要挤掉一个黄脸婆还不容易？
  云千韵这辈子最自信的，就是她的容貌，那是所有男人都无法拒绝的美貌。
  冷千澈垂眸，眼中划过几道思量。
  冷老爷子说过，她女扮男装的事情只有他和云千韵知道，可现在看云千韵的反应，她好像并不知情？还以为自己是冷凌天别的孩子？
  要么是冷老爷子认为她知道，要么是她这么多年早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冷千澈轻笑。
  不过当她知道冷凌天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的时候，也就是知道冷千澈的真实性别的时候了。
  “女儿……”冷凌天瞥过眼。
  在云千韵看来他是在思索，冷千澈却能看到他对自己猛使眼色。
  冷千澈微微一笑，道：“你是在说你生的女儿吗？在她一岁的时候就夭折了。”
  云千韵如遭雷劈，她呆呆地看着冷千澈，攥紧了手下冷凌天的衣服，眼眸和双唇都在颤抖，“不……”
  她女儿没有了！
  她最大的资本没有了！
  冷凌天向冷千澈投去了个眼神。
  真狠，自己都能诅咒！
  冷千澈微微一笑。
  云千韵面上是毫不作假的悲痛欲绝，脑中却在极速思索着自己的下一步要怎么做。
  于是众人就见她那双美眸颤抖着，泪珠一颗颗从中掉落，她的头抵在冷凌天的胸膛上，瘦弱的身子也在颤抖着，一身白裙就像是朵娇弱的花儿。
  冷千澈几乎立刻就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冷千澈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好戏似的翘着腿，慵懒又绝美的一道风景般的，心中默念。
  一……
  云千韵哭得更厉害了，像是无法承受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她一边哭一边用带着哭嗓所以显得有些性感的声线说：“凌天！凌天我们的女儿没有了……凌天！”
  冷凌天：“……”哦。
  二……
  云千韵哭得不能自己，娇弱的身躯颤抖着，泪打湿了冷凌天胸前的衣服，白皙的手抓着冷凌天紧实的手臂，抬起目光，似是有些愤怒，狠狠甩着冷凌天的肩膀。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好好保护我的女儿……为什么呜呜呜……为什么是我的女儿…！？”
  她蹙着眉，那双眼眸里的悲恸令人动容，一开始的声音还能大一些，语气也很愤怒，越到最后却越小，更像是愤怒过后的绝望，她小声地哭，瘫软在冷凌天的怀里，那张美貌的脸上哪怕布满泪痕也只是显得她更加娇弱而已。
  此等美人，我见犹怜。
  冷千澈笑看冷凌天一脸恨不得赶紧把她推开的表情，内心默默道：三……
  云千韵面露痛苦，眼眸一闭，彻底瘫软在了冷凌天的怀里。
  冷千澈看着她的表演，都想给她鼓掌了，可以啊这个演技，不进娱乐圈真的是可惜了。
  冷凌天在她闭眼后，面上的表情立刻变了，他略有些无奈地看怀中的女人一眼，轻笑一声，似是有些嘲讽。
  也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别人。
  这样的人，他当年是怎么爱上的呢？
  冷凌天认真回想了下当年的感觉，好像只能归咎于那个莫名其妙的一夜|情了——冷家家训，要对女孩子负责。
  他好像，那时候就把责任心当做了爱。
  当然也许是真的爱上了……谁知道呢。
  冷凌天已经懒得再去想年少时的一些事情了，那时候，他们谁都不够成熟，这么些年了，他以为他们三人都会有很大的改变，没想到，到头来变得最多的却是他……
  冷凌天看向冷夜城，冷夜城的目光还未来得及移开，两人的目光直直对上，冷夜城一愣，回神后立刻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冷凌天无奈地笑笑。
  他和年少时也是一模一样。
  “把她扶进客房里吧。”冷凌天对旁边的女佣说。
  女佣应了声，接过云千韵，脚步稳健地扶着云千韵向客房走去。
  目送着云千韵离开后，冷凌天礼貌笑笑，对冷夜城父子俩温声道：“请坐。”
  两人均是沉默坐下。
  然后就尬了。
  四人坐在一起，谁也不说话，冷夜城垂着眼都不敢直视冷凌天，冷凌天也不知该说什么，气氛都有些僵了。
  最后还是冷千澈体贴，起身对冷云宸道：“我带你去后花园走走？”
  冷云宸点头，站起，跟着冷千澈走了。
  两人走后，气氛却好像更尴尬了。
  冷夜城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眼睛都没有聚焦，紧张到嘴唇都有些发白。
  冷凌天看了他那攥得死紧的手一眼，轻叹一口气，抬眸平淡地说：“要见我有什么事情吗？三年被我拒之门外，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耐心。”
  冷夜城呼吸一窒，他抬眼，依旧不敢直视冷凌天，却突然想到当年冷凌天说过说话不直视人家的眼睛是没礼貌，于是他对上了冷凌天的眼睛，忍着胸腔内的剧烈颤抖，他努力地平稳着气息说：“我……”
  只说了一个字他就卡壳了。
  冷凌天无奈地笑了笑，“什么？”
  冷夜城瞥开眼，抿唇，“没什么，就想问你，知道云千韵的事情吗？”
  “知道。”冷凌天平淡地说，“她不是你的妻子吗？还为你生了两个孩子。”
  “不是！”冷夜城几乎是立刻反驳，“我们已经离婚了！孩子也不是她生的，我们……我没有碰过她。”
  冷凌天笑笑，“嗯。”
  冷夜城呆了。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这一切就跟扯淡似的。
  他还没看透吗？师兄他……
  根本不在乎了。
  冷凌天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下来，眼神有些恍惚，不过一瞬，又瞬间转为清明冷静，他略自嘲似的撇了下薄唇，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面无表情。
  “如果你想问我还对她有感情吗，那我告诉你，”冷凌天淡淡道，“少年的情感太幼稚了，当不得真，冷家家主也不会被一个女人骗感情骗了十年后还离不开她。”
  他前段话意有所指。
  “年少的情感……肯定就是幼稚的吗？”冷夜城蹙起眉，那双眼眸中带着伤心的执拗感。
  冷凌天那张面无表情仿佛无懈可击的脸上露出几丝无奈地笑，他突然开口喊了冷夜城的名字，声音温和好似在冷夜城的梦中。
  “夜城。”
  “……嗯。”
  “你知道的，我这辈子都要为冷家奉献一生的，而澈儿，哪怕需要母亲，也需要一位可以带给他温暖的女性母亲。”冷凌天温和地说，“你懂我意思吗？”
  他说完这句话再看冷夜城那并不好看的脸色时，突而觉得自己跟年少时那些逼着冷老爷子打自己的虚伪妇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果然长大了就变成自己讨厌的人了。
  冷凌天以为，自己说的这么明白了，冷夜城被这么“羞辱”一通，肯定要被气走了，结果他竟然只是变了变脸色，最后憋出了一句话。
  “我没想当澈儿母亲。”
  冷凌天：“……我知道。”
  只是比喻好吗？
  果然跟以前一样一根筋。
  他都这么说了这话题冷凌天也聊不下去了，于是冷凌天转了话题。
  “谢谢你今天把她送过来。”冷凌天那双凌然的眼眸中透出几分冷然的光，“骗我十年的代价可没那么简单……”
  冷夜城这才心情好了点，点了点头，“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冷凌天笑了笑，跟冷夜城开始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两人都是人中龙凤，处事雷厉风行，做事管理的风格都很像，聊起来也很投机，虽不像是少年时的那般轻松惬意，但也算聊得开。
  冷凌天认为，如果冷夜城对自己没有别的想法的话，他们继续做一对兄友弟恭的师兄弟也没问题。
  可惜……
  他抬眼就看到了冷夜城那死盯着他的眼神，与几年前的眼神一模一样
  果真是有毅力有耐心。
  都这么久了……久到了冷凌天对那个雨夜的印象都快模糊掉了的时候，他出现在他面前，用行动告诉他，他依旧没变。
  唉……
  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不好吗？
  冷凌天送走了冷夜城，有些犯愁。
  冷千澈来他跟前时，冷凌天想了想，直接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了冷千澈，让她帮忙想办法。
  冷千澈听完倒是有些惊讶，自家父亲还真是传统意义上的男女通吃啊。
  她道：“这种事情就三个选择。要么从了，要么拒绝，要么就像您这种，不忍心拒绝让对方伤心，那就只能一直拖着。”
  冷凌天纠正冷千澈的说法，“不叫不忍心拒绝，是拒绝了对方完全不在乎。”
  他可不是多年前的那个心软又皮的少年了，现在的冷家主比心狠的话绝对能甩开一大批人。
  “那就不用在意了。”冷千澈淡淡道，“他不在意，您也不在意不就好了。”
  “……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冷千澈耸肩，一脸无辜，“是您要问我的，我说了意见您又这么说我，我也很难——不过，那位人家送来的夫人，您要怎么处理啊？”
  “法律制裁。”冷凌天平淡地说，端起茶杯开始喝茶。
  “嗯？”
  冷千澈还是蛮好奇这位父亲的手段的。
  “宠着她，纵着她，让她以为我会护她一辈子，原形毕露之际，就是收网之时。”
  冷凌天露出一个和冷千澈如出一辙的心脏微笑。
  “就当还她的十年，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