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作者:南绻      更新:2022-08-29 15:49      字数:5453
  谢以乔愣住了。因为他看到,躺在屏幕里的那个人竟然不是莫洛斯,而是他自己。
  他迟疑地问:“里罗医生,这是……光屏显示延迟?”
  除了显示延迟,他也想不出为什么这屏幕上显示的还是上一场的样子。
  里罗医生到旁边的控制台检查了一下,控制台显示一切正常。
  里罗医生低低地笑了起来:“莫家人果然容易出情种。”
  谢以乔不解地看过去。
  里罗医生为他解释:“你知道,这场手术是通过刺激大脑皮层,直接引导对象产生与生育有关的幻想及痛觉。而这个疼痛的程度在医学上设定为,每个人承受痛觉的极限。通常来说,人们认为生孩子的那一刻是最痛苦的,所以产生的幻想绝大部分都是自己正在进行生产的画面。而莫洛斯的幻想中生孩子的人是你,只说明了一种可能性。”
  谢以乔有些发愣。
  里罗医生继续说:“那就是,对莫洛斯来说,你的痛苦才是他最不能承受的痛苦。”
  谢以乔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里罗医生还在说:“我上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还是我老师教给我的案例分析,案例中的人正是莫洛斯的爷爷莫老。”
  但是谢以乔的思绪已经飘远了。他突然想到莫洛斯还是他领回家的雪球的时候,他被那个叫余立源的演员在光天化日下用电击弹袭击。
  当时莫洛斯毫不迟疑地扑上来,代他承受攻击。
  “伤在你身,痛在我心”这样的感情,其实对谢以乔来说是不太能理解的。对方再怎么痛,你们的神经系统又没有体外传导功能,怎么可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呢?
  可是莫洛斯却偏偏做到了。
  这个男人隐忍、强大、同时又深爱着他。
  谢以乔看向莫洛斯,虽然头盔将他的表情全部遮掩起来,但从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痛苦。
  这时生产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画面中的谢以乔整个人失去了力气,仿若一条濒临死亡的鱼般软倒在手术台上。
  莫洛斯嗓音低沉沙哑:“小乔,小乔。”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奇异地,谢以乔却仿佛感受到了莫洛斯未说出口的话——
  小乔,为什么要让你遭受这样的痛苦。
  我恨不能取而代之。
  谢以乔发现自己眼眶有些发热,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莫洛斯的头盔放光,提醒医生他已经指导结束。里罗医生把头盔取下,莫洛斯从床上坐起来,走到谢以乔身边,眼神低落又委屈,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心疼之色。
  这是莫洛斯第一次将情绪外露得这么明显。
  谢以乔心中一紧,张开双臂,下一秒就被莫洛斯牢牢圈在了怀里。
  再度感受到爱人怀抱的温度,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里罗医生不愿打扰这对刚经历痛苦的伴侣,静静地退出指导室,把空间留给他们。
  然而片刻后他不得不再度闯了进来:“洛斯,小乔,孩子们各项指标均已成熟,马上就可以出生了!”
  莫洛斯一愣,把谢以乔抱在怀中朝外跑去。
  除了出任务的莫二哥,莫家其他人都来了,莫妈妈看到莫洛斯抱着小乔出来,而不是两人都被担架抬出来,顷刻间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手中的能量剂递到莫洛斯手里,由莫洛斯喂给谢以乔。
  一行人匆匆赶到培养室,足足五个医生等在那里,脸上都带了慎重的表情。
  等里罗医生跟着进来了,培养室里的医生们才算是松了口气:“马上到时间了!里罗医生,我们这是第一次面对三个基因培养源全部成活的情况,非常担心把控不好时间。”
  里罗医生冷静地道:“不用担心,与平时的操作是一样的,我们的经验足以支撑我们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话虽如此,里罗医生也理解他们的心情。云兽基因成活率一直不高,像莫妈妈那种第一次成活一个,第二次成活两个的情况已经足以列入云兽史册,这次新婚夫夫的三对基因源都培养成功,已经是引起了整个云兽族的轰动。
  里罗医生听说,他认识的所有云兽,都计划着等孩子满月的时候上门去沾喜气呢。
  他摇摇头甩开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全身心投入到培养仓内。
  培养液里的三个婴儿闭着眼睛抱成一团,从透明的仓壁看过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三个只有一个是小公主,另外两个小家伙都是小伙子。
  里罗医生神色镇定地站在培养室的控制台,将培养液的数值调整到适合婴儿们出来的液压。五个医生和三个护士各司其职,有的准备迎接新生儿的一应用具,有的准备一些药物以防不测,专门有两个医生等在培养仓前准备将孩子抱出来。
  随着里罗医生那边的数值调整,三个新生儿似乎有了感应,争先恐后往培养仓底部划去。
  三个小婴儿卖力地划动小胳膊,踢动小腿,仿佛自然而然地知道,这会儿就是决定他们谁是哥哥姐姐,谁是弟弟妹妹的时候了。很快地第一个看起来比较结实的小家伙,在三人中占据了上风,顺着本能从培养仓底部的口子挤了出来,被带着手套的医生稳稳地接在手中。
  “哇……”一声清脆嘹亮的哭啼声响起,这小家伙成功成为三只云兽的哥哥。
  护士麻利地用柔软的毛巾将孩子裹了起来,抱到一旁去做新生的一些重要测试,谢以乔还是被莫洛斯抱在怀中,眼不眨地盯着培养仓里剩下的两个小家伙。
  很快第二个小胖娃也挤到仓口,但因为体型偏大,卡在口子上迟迟挤不出来,还是他妹妹在后面蹬了一腿才顺利地掉了出来。
  最后的小公主体型较瘦,挨在哥哥后面灵活地跟着出来。这下医生一手接住两个小家伙,有点手忙脚乱,幸好护士们机灵,一手一个帮着接了过去。
  里罗医生帮孩子们做完检查,喜上眉梢地指挥护士,把三个哭啼声十分有力的小婴儿放进观察箱,这才擦了擦额上因为过于紧张溢出的汗滴,笑道:“三个孩子都十分健康。再观察二十四小时就可以带回家啦。”
  “好,好!”莫妈妈和莫爷爷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谢以乔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气,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掌心都已经湿透了。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莫洛斯的胸膛也是剧烈地动了一下。看来这家伙面上的淡定也都是装出来的。
  他喝过莫妈妈高价购来的全能营养剂,身体的疲惫已经消除了一大半,这时看到三个孩子被放入观察箱里,哪里还待得住,挣扎着从莫洛斯怀里跳了出来,被莫洛斯揽着来到观察箱面前。
  观察箱前已经围满了人,就连一向威严不喜形于色的莫爸爸和莫大哥,此时眼中都溢满了柔情。
  三个小家伙在经历了一场出生的战斗之后都已经疲惫不堪,嚎叫了几声证明自己的存在后,纷纷睡了过去。三人自然而然地抱成一团,胳膊挽着胳膊,脑袋紧紧贴着。
  谢以乔和莫洛斯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突然就明白了那个产前指导的意义。并不是说没有产前指导,他们就跟孩子不亲,而是真切地痛过付出过后,人们会更加懂得珍惜当下的美好。
  莫洛斯低头在谢以乔发顶轻吻:“谢谢你,小乔。”
  他一直知道小乔对于生孩子这件事,其实是有些抗拒的,然而他却依然能够为了自己,选择接受三个小生命的到来。莫洛斯感觉自己怎么都爱不够这样的小乔。
  真是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他。
  正在这时,三只酣睡中的小家伙有了变化。
  首先变化的是哥哥,本来是皱巴巴的小婴儿,身体周围竟然冒出浅浅的白光,白光闪过,原地出现了一只只有半个巴掌那么一丁点儿的小小雪球。
  他的弟弟和妹妹仿佛被他传染了,纷纷亮出白光化作小小雪球,三只小不点儿依旧闭着眼睛团在一起,没有被自己身上的动静惊醒。
  所有人都震惊了。
  里罗医生神色满是不可思议,喊了出来:“奇迹!一般来说新生儿越早觉醒云兽基因,就说明基因越强大,目前星联记载的云兽觉醒的最早记录是莫洛斯,出生一个月后觉醒。我竟然在有生之年看到了刚出生不足一个小时就觉醒的案例!简直就是奇迹!”
  莫老狂笑:“不愧是我重孙子,就是争气!”
  一派喜气洋洋中,谢以乔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要黏在观察箱上,完全被自家三只幼崽俘获了。
  第72章 三只小包子
  谢以乔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萌的幼崽。
  三只幼崽毛发通体雪白,没有一丝的杂质,昭示了他们强大的基因。三只都团成圆溜溜的毛球,挤在一块睡得安稳,从观察箱下去……活脱脱就是三只软绵绵热腾腾的大白包子啊!
  奇怪的是,谢以乔看着这三只美味的白包子,只有浓浓的爱意与保护欲,而滋生不出一点想逗弄或是想吞掉的欲望。名为父爱的浓厚情绪已经自觉地在他体内蔓延开来,如果这个时候有谁敢打白包子的主意,他一定会拼了命的保护自家包子们不受到一点伤害。
  谢以乔双手悬在观察箱上虚虚抚着箱壁,仿佛箱子都变得和刚出生的小包子一样脆弱,抚一下就会碎掉似的。他神色温柔又专注,桃花般的美目里漏出星光点点,任谁看了都能明白他此时正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
  本来莫妈妈、莫堂哥和里罗医生迫不及待呀向成为父亲的两人,传授带云兽幼崽的各类专业技能与经验,但看到谢以乔这个样子,都默默地停止了说话,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
  这画面实在是太美好,他们谁都不忍心破坏。
  谢以乔说:“莫洛斯,这是我们的。”
  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圈住了他,莫洛斯磁性的嗓音在他耳边沉沉响起:“嗯。”
  足足痴痴地看了半个小时之后,三只小家伙终于动了。妹妹虽然是最后一个出生的,但似乎比她两个哥哥都要好动,眼睛还睁不开,就先扭了扭身子,借着另外两只的阻力往旁边挪动了小小的一步。
  她这一挪动,另外两只迷迷糊糊中就感觉到自己身边空了一块。
  三只小家伙从基因源培养出来就一直是团在一起,只在出生的那短短瞬间分开过,这下骤然有一只离群,另外两只就不习惯了,窸窸窣窣地挪动起来,寻找消失的热源。
  由于他们两只的爪子都藏进身体里,移动时也不是像能站起来的小兽那样走动,而是整个雪白的团子颤颤悠悠地往挪,让人忍不住想,要是把他们几只搁在自己的巴掌上,一定又柔软又好玩。
  两只小雪包子睁不开眼睛,所以找不准方向,挪动了好半天,终于和妹妹重新汇集在一起,满足地一动不动了。
  谢以乔看得发笑,心中也随之腾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感。
  莫洛斯虽然没有带笑,但一向冰冷的神色也柔软得不可思议,看着身边的媳妇和三只还睁不开眼睛的幼崽,就觉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谢以乔和莫洛斯这两只傻爸傻乎乎在观察箱前盯了好久,才被莫妈妈拉出去,坐到观察室隔壁的休息室,这里隔音效果好,不用担心说话声吵到还需要适应环境的三只新生幼崽。同时,墙壁上的监控光屏又可以实时反映观察箱的状态,正是等待的这二十四个小时里,家长们的最优选择。
  莫家几个长辈兄弟都有事忙,虽然新生儿是整个云兽族的大事,但他们也没办法24小时呆在这里,因此,在留下一大堆的新生婴儿礼物之后,就都散了。只有莫妈妈不放心新任父亲的老三和小乔,怎么也要留下来照看。
  谢以乔和莫洛斯人还没坐稳,就接到了里罗医生和莫妈妈用智脑传过来的一大堆资料。
  里罗医生传的自然是些从科学、医学角度说明的正确抚养云兽族的方法,莫妈妈传的则要贴近生活得多,包括她抚养莫洛斯三兄弟的一些心得和实用的小技巧。
  两份资料虽然内容繁多,但都细致地分类做了目录索引,堪称抚养幼崽大全。
  谢以乔露出感激的笑容,一一真诚地道谢,莫妈妈笑道:“一家人还说什么谢字?等会儿三个小宝贝睁眼了就差不多可以带回家啦,对了,你们看妈妈给你们带了什么?”她从包里取出一块小披肩,铺开后正好是个小毯子:“这是你们爸爸的毛做的披肩,正好可以用来包住新生的小宝贝们,等会儿你们就用这块披肩把他们包回家吧。”
  她四周张望,露出一个笑容:“幸好你们爸爸不在,这可是我偷偷带出来的。不然恐怕他要吃醋了。你们回家后,记得先用云绸水给三只小家伙洗澡后再喂东西,此前最多只能喂点水。云绸水是激发云兽族潜力的,新生的时候功效最大,我已经叫人配置好送到你们家去了。”
  其实,莫妈妈说的这些,谢以乔早就已经做足了功课。从打算要孩子开始,他就和莫洛斯一起把云兽族的育儿方法都研究透彻了。包括包裹用的小毯子,他也早就不顾莫雪球的反对,把他送的毛衣和裤子暂时征用,拆开做成了小毯子。
  不过他还是听得很专注,从头到尾没有露出一点不耐之色。因为莫妈妈给他们的,不光是照顾幼崽的经验,更是她对后代满腔的爱意。从来没有享受到母爱的谢以乔,对此有着说不尽的感激。
  莫妈妈说了足足三个小时,莫洛斯已经心塞的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跟他抢媳妇了。直到莫妈妈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整理过女孩云兽的注意事项——要知道云兽族大多数是男性,女孩子出生率低到发指,珍贵得就像是一把砂砾中的钻石那样,莫妈妈事先完全没想过自家儿子那么争气,能给生个小公主出来。
  想到这茬,莫妈妈匆匆结束聊天,用智脑联系她的一个生了闺女的闺蜜,把人约出来交换资源聊心得去了。里罗医生那里也来了新客人,顾不上陪他们。
  好不容易没有人和莫洛斯抢小乔了,莫洛斯故意挡在光屏前,确保小乔的注意力不被监视器里的小家伙吸引,正要跟小乔说话,就看到小乔拍了拍他:“雪球,你挡住我了。”然后把他拍到一边,又开始专注地观察自家幼崽。
  整整一天被幼崽们分去小乔的注意力,莫洛斯不得不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是的,他知道那三只长得乖萌,正是小乔最喜欢的类型,而且刚出生下来,正是脆弱需要呵护的时候。
  但是小乔你也不用眼睛黏在监控光屏上一眨不眨啊!
  这里有一只大雪球也需要你啊!
  莫雪球深深的感觉到了在小乔心目中地位的危机。
  夜里,在里罗医生的建议下,谢以乔和莫洛斯就在观察室里,三只幼崽的旁边睡了一觉。按照科学的说法,与父亲的贴近有利于小家伙们情绪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