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
作者:今婳      更新:2022-08-30 01:48      字数:4150
  徐卿寒基本上不会去隔壁别墅,他知道殷蔚箐看自己的眼神充斥着什么。
  所以也不会故意跑到殷蔚箐的面前碍眼,他出声让保姆下去休息,独自坐在沙发上,单手端起醒酒茶喝了半杯,口中的酒味淡去,眼睛映着灯光尤为深沉。
  时间也随着夜色的浓郁慢慢在流淌,徐卿寒修长手指扯动着领带,喉咙滚动,他又低下头,看了眼腕表的时间,最终还是站起身,迈步走到隔壁去。
  那边灯火通明,大家都没有歇下。
  在楼下,就能听见二楼的动静,徐卿寒挺拔的身形缓缓走上去,主卧方向,房门是敞开的,从他的视线角度,清晰可见温酒的身影。
  她脸色发白坐在床沿,被病痛折磨得完全崩溃的殷蔚箐,此刻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优雅,瘦到连肌肤表层血管也暴露出来的一双手,紧紧抓着温酒手臂,重复地喊着痛。
  “酒酒,你就当是让妈能死的舒心点,别离开妈妈。”
  殷蔚箐从喉咙挤出的嗓音都在颤抖,理智完全瓦解,只把温酒当成了自己唯一救赎。
  就如同沈纪山说的那般,却让人心凉的厉害。
  “妈妈没有把你当成替代品……没有你,妈妈二十多年前就不想活了,酒酒,妈妈爱你,也爱你的姐姐……”
  殷蔚箐表情恍惚着,已经分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她双手的指甲,掐入温酒白皙的肌肤,半张脸被光照着,呈现出一种惨白的诡异状态:“你姐姐不听话永远离开妈妈了,酒酒不要跟她学,你只属于妈妈。”
  温酒像是感觉不带疼,任由殷蔚箐紧紧抱着她,力道大到骨头都发疼。
  而她,只是安静地低着头,那双发涩的眼睛被发丝掩住。
  徐卿寒的身影隐在走廊上很久,没有出现。
  ——
  殷蔚箐痛到了后半夜,打完止痛针也只是片刻缓解。
  到了窗外天色快露白了,温酒才拖着一身累倦,发白的脸蛋没什么表情,回到了隔壁与徐卿寒的别墅。
  上楼推开主卧的门,她看到躺在那张偌大床上的熟睡的男人。
  温酒站定几秒,转身去卫生间洗澡。
  这一过程,她动作都很安静。
  刻意不想惊扰到徐卿寒的睡眠,待换了身干净睡衣躺下,也只是贴着床沿。
  外面渐渐天亮了,温酒半合着眼睛没有睡,她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被子被掀开,徐卿寒每天七点钟就会起床,他下床,过了会,卫生间传来洗漱的水声。
  温酒下意识把眼睛闭紧,脸蛋贴着枕头,隐隐约约有闻见了一股男士沐浴露的香气,他洗了澡,穿上笔挺的西装,脚步声渐渐离开了主卧。
  砰一声,房门被掩上,关的很轻。
  外面,徐卿寒没有立刻走,俊漠的身影站在主卧门口了许久,他神色不明,半响后,才迈步下楼,从裤袋掏出手机,拨通了沈纪山的电话,语调低缓且客气:“沈先生。”
  接下来,似乎有了先例后,温酒与徐卿寒相处的日子就越发沉默了。
  明明两人同床共枕躺在一张床上,她刻意装睡,他也明知道没有挑破。
  殷蔚箐被身体病痛反复折磨着,情况越来越糟糕,身体越来越虚弱,有几次,她实在忍受不住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自残。
  温酒不敢去回忆,没有检查出癌症时的母亲样貌有多美,她经常往医院和别墅两地奔走,闲暇时会给殷蔚箐梳头发,提起道:“沈叔已经在联系国外的专家了……”
  这时,殷蔚箐才会流露出一丝解脱的情绪,紧紧握住她的手,挤着嗓音说:“酒酒,妈妈不想死在这里”。
  转眼间,已经到了该下雪的天气了。
  温酒躺在主卧的床上睁开眼时,窗外一片雪白,安静的环境有种世界只剩下她一人的感觉。
  思绪放空一阵,直到门口传来男人的脚步声,稳沉且令人安心。
  徐卿寒身影极为英挺站在那儿,长指轻敲两声门。
  温酒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几秒。
  徐卿寒眸色沉定,低沉开口说:“来书房,我们谈谈。”
  第104章
  温酒披头散发地抱着被子在床上坐了好一会,脑海中反复的浮现出徐卿寒方才的神色,让她潜意识想逃避着,起床穿衣洗漱的功夫,就花了比平时两倍时间。
  书房内的男人也极具耐心地等待,他没有过来催,温酒等换好衣服后,才慢慢磨蹭着从卫生间走出来。她站在床头柜处,纤细身影久久未动,伸出白皙的手,打开了最上面的一个抽屉。
  片刻后,她才走出去,来到了书房。
  徐卿寒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凝望着外面,深灰色的西装衬得身材修长,被上午的阳光给笼罩着,气质也显得慵懒而随意。
  他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缓缓转身望来,眸色深邃。
  温酒嫣红的唇微张,与徐卿寒几乎同一时间开口。
  “我有事想说。”
  “过来,我们谈一下——”
  书房内暂时陷入短暂的安静,温酒看着他,直到听见徐卿寒语气不明地问:“你先说?”
  她迈前一步,唇角轻扯:“你先吧。”
  徐卿寒收回了目光,迈步走到书桌的抽屉前,当着她的面,拿了份文件出来,薄薄的一张纸,而他面不改色地,修长的手又拿出三份文件夹,都摆在桌上。
  安静一秒,徐卿寒的目光投向了温酒,分不出情绪,意示她过来。
  温酒站在没有动,与他的视线轻触了一会。
  她这才慢慢地,走过来,与徐卿寒的距离隔着一个书桌,在他的眼神注视下,抬起手,拿起了那几张纸。
  第一份,离婚协议书几个字清晰入目。
  温酒纤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手指拧紧了纸,她和他的婚姻很简单,没有举办婚礼,也没有任何财产牵扯,才维持了半年不到,想要解除关系,一张书面协议就能搞定了。
  她眼眸低垂,死死盯着男方签字栏上的空白。
  “沈纪山已经联系好国外专业的医疗机构,下周一,你母亲就能过去养病。”徐卿寒修长挺拔的身形站在书桌一侧,单手抄在裤袋里没有拿出来,他深沉的视线,凝望着她的侧脸,语调低缓却继续说下去:“你出国前,按照领证时的公证书面协议,厉雯会尽快把我名下百分之七十的财产都转进你的账户,另三份是我一些不动产和股权,把字签了,都归你所有。”
  温酒抬起头,脸色淡到了极致,出声问他:“你为什么不签?”
  徐卿寒敛目,在决策事情方面他理智永远胜过她。
  这段时间,温酒反复失眠和内心的煎熬痛苦,他作为丈夫看的很清楚。
  竟然她狠不下心做这个决定,徐卿寒帮她,裤袋里快握成拳的手掌伸出来,将温酒手中的离婚协议书抽走,在纸上写下了徐卿寒三个大字,笔尖几乎快断裂。
  他的名字,就那么几笔,却深深刻在了温酒的眼里。
  “这份协议书放你手上,如果你在国外哪天想离婚了,随时可以回国解除这段关系。”徐卿寒深眸紧紧盯着她,嗓音清晰说:“我就在这。”
  温酒呼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呼吸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你把名下百分之七十的财产都给我了,连离婚协议书都签了字,徐卿寒……我要是狠心,你这辈子在徐氏,都只能帮我打工了。”
  徐卿寒英俊的脸庞上神色未变,开口说:“我们先分开,你专心陪你母亲在国外治疗,这些财产,是对你的保障。”
  他话到这,眸色深了几度。
  谁也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变故,所以他提前给她百分之七十的财产,给她离婚协议书,为她在这段婚姻中争取最大的利益。
  徐卿寒意图很明显,为了让温酒能安心陪自己母亲走完生命中最后一程,否则的话,他怕她现在不把和殷蔚箐之间的母女情还了,这辈子都不会过得安心。
  温酒盯着他复杂的眼神,似乎他什么都考虑到了,也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面对殷蔚箐病痛的压力,这段时间装睡,潜意识逃避与他相处,以及内心万分痛苦的纠结,徐卿寒现在用一张书面协议,都帮她做出了选择。
  温酒万般滋味交织在胸口处,手指要紧紧扶着桌角才能站稳。
  她还能说什么,本来殷蔚箐的事,就不该让他牵扯进来。
  过了半响,两人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怎么分财产以及她出国的事宜,都被他安排妥当。
  徐卿寒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低声问:“你之前想跟我说什么事?”
  温酒斜坐在桌沿前,像是没什么力气,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她微低着头,黑色头发蓬松自然地散开,挡住了脸蛋表情。
  徐卿寒喉结滚动,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话到嘴边,只剩下只言片语的叮嘱:“下周你就要出国陪你母亲治疗,这几天好好准备,有什么需要……”
  他的话,引得温酒抬起了头,眼眸没有含泪,漆黑的眼珠子盯着他。
  徐卿寒嗓音压得低,从薄唇吐出两个字:“找我。”
  温酒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她静静的凝视他,轻声叫他的名字:“徐卿寒。”
  “嗯?”
  温酒始终在摇头,他站着不动,明明什么都安排交代清楚了,还是没有先走,维持着平日里惯来的冷静稳沉气度。
  书房的气氛无声在蔓延着一种叫不舍的情绪,温酒看着他,嫣红的唇慢慢抿起,很想告诉他,前段时间经历了这些过后,她对三年前他抛下自己出国的事,已经不再心存芥蒂了。
  话到嘴边,又觉得现在说了没有任何意义。
  厉雯的来电,打断了徐卿寒与她独处的时光,他从裤袋掏出手机,看了眼她后,才缓缓转身,在那英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温酒心底的空隙变得很深,直至撕心裂肺的疼痛侵袭而来。
  她白皙的手指一松,几份协议书的纸张沿着桌角散落一地。
  温酒没有去捡起,眼睫毛颤抖着低垂,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孕检单。
  被她揪着皱巴巴的,孕检单上日期是昨日,这次的字,她都看懂了。
  ……
  殷蔚箐得知国外的医院已经安排好,隐隐精神有好转的迹象,而温酒仿佛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徐卿寒当天就搬出了别墅,她也很平静接受了。
  接下来,温酒虽然知道沈纪山已经和老太太说过出国的事,过了两天,还是去了趟老宅。
  温老太太坐在红木师太椅上,不知是想什么,半响后,只是叹气
  殷蔚箐这个病治不好,这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温酒始终低着头,不愿被人看见眼底的脆弱。
  直到老太太语重心长,说了句:“你妈这辈子啊,唯一做对了一件事就是生了你,也耽误了你半生。”
  温酒胸口盘旋的情绪瞬间涌上来,再也忍不住,泪水沿着眼眶滚落而下。
  “好好陪她最后一程,就当是尽了她精心养大你的母女情。”老太太从骨子里就在厌恶殷蔚箐,奈何这个女人偏偏又是她心肝儿的亲生母亲,那满布皱纹的老手握紧了温酒白皙的手,拍了拍。
  温酒眼泪在奶奶面前收不住,像是有无尽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