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星柔已经顺利穿过沙恒带，她开了自动航行模式，放松下来，挽起衣袖，解开的武器匣绑带，衬衣领口敞着，将银色的长发从衣领中掏出。
  感应到他的注视，尹星柔转头看他。
  “再来一针吧。”她说。
  陆修明见她取出一枚细长的针管，从小瓶子里吸出淡粉色的汁液，抓住了他的手。
  “是……什么？”他没力气挣扎，努力问出声，声音又极其微弱。
  “营养剂。”她垂着眼，并没有看他，推完，又拆了一瓶能量液给他。
  陆修明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瓶子从他手心掉落，好在尹星柔反应极快，身手敏捷，一把捞起来，只好亲自喂给他。
  仍然动作粗糙，呛得陆修明蜷起身子，咳了起来，满眼泪光。
  尹星柔的表情变得极其难看，她别开了脸，眉头紧锁。
  “你是沉默者。”她说，“我这里没药，再忍忍，最快三天，我们就能回第一基地，那里有药，还有个非常棒的医生，他会帮你摆脱这样的痛苦。”
  “沉默者……”
  “嗯，就是全年处在发情期的一种基因病，会让你时刻保持潮热状态，只要有a的信息素刺激，就会干扰到你的身体指标，大量消耗体力。”
  听了她的话后，陆修明自嘲道：“还有比这……更绝望的吗？”
  尹星柔道：“还有个坏消息。”
  陆修明睁开眼，慢慢看向她。
  尹星柔没有看他，她站得不近，淡淡说道：“我的抑制剂吃完了，三个小时后，我的信息素会慢慢溢出，到时候可能需要你硬扛过去……”
  “什……么？”陆修明没听明白。
  “我的信息素不加干预的话，数值很高。”尹星柔道，“其他omega还好，但沉默者……很可能会因为我的信息素干扰，始终处于高数值发情状态，更加难熬些。”
  陆修明无力说什么，默默拉高了薄毯，闭上了眼。
  果不其然，浅浅入睡后没过多久，陆修明的身体内就似燃起了火，炙烤着他的五脏六腑。
  周围的空气充斥着冷冽干燥的花香，层层叠叠，味道并不单一，就像幽夜盛放的孤高之花，埋伏在血液中，居高临下等待着狩猎的机会。
  这就是她的信息素吗？
  陆修明起身，扒在床沿干呕了起来。
  尹星柔踢来一个垃圾盒：“再忍忍。”
  “过去……多久了？”陆修明问。
  “距离我们上一次说话，过去了两个半小时。”
  也就是说，她的信息素还未完全外溢。
  危险。
  陆修明闻到了危险的味道，他被盯上了，他感觉得到。
  尹星柔的信息素无时无刻不在试探他，他现在就像被扒光仍到危险之地的猎物，只要眼前的人打开自我束缚的牢笼，他就会被生吞活剥，拆了下肚。
  信息素的交锋，似无数双快要藏不住利爪的手，撩拨着他。
  陆修明：“你……会伤我吗？”
  尹星柔咬着烟，静静吐息。
  良久，她道：“不会。”
  “你……发誓……”他强撑着坐起身来，看着尹星柔，似乎要从她这里得到个强有力的保证。
  黑发滑落，露出了他一截脖子。
  尹星柔盯着他那段白皙的脖子看，眯起了眼。
  陆修明头脑清醒了些，心中正想，她的信息素对自己是个威胁，但他现在的信息素低迷，并不会吸引到尹星柔才是。
  也就是说，他应该是安全的。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脖子，陆修明一愣，抬起头。
  尹星柔微微歪着头，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但很快，她抬起手，笑了笑，轻声道：“抱歉，只是开个玩笑……”
  她抽身离开，拼命给自己倒茶喝。
  第10章 标记  简单的标记一下
  尹星柔摔了个茶壶。
  碎裂声惊的陆修明一怔，尹星柔转过头来，笑了笑，一脸淡定道：“手抖。”
  投琼下达清理指令，同时不忘起哄一句：“主人的手，稳定性星团第一，刚刚能轻松穿过沙恒带，却连一个茶壶都拿不稳。”
  尹星柔：“改天回去抠了你的智能芯，做个哑巴不好吗？”
  投琼：“善哉善哉。”
  其实他们的对话，陆修明一个字都听不懂。他学着投琼最后的话，也念了遍善哉善哉，问尹星柔：“这又是什么意思？”
  尹星柔来了兴致。
  “你感兴趣？我讲给你。”她点开手腕上的储存环，调出了一个叫古文明三号的资料包。
  投琼轻声提醒：“快跑！”
  尹星柔脱去掏出白手套，弹指一挥，打飞了报警的投琼。
  陆修明：“？”
  尹星柔滔滔不绝讲起了古文明中，善哉的用法。
  “最早是出现在叫《左传》的书中，后来在翻译佛经时用作……”
  陆修明：“左传？佛经？”
  尹星柔：“我们从头讲起，我最喜欢的就是三号古文明，它是第一纪元保存下来的文明，我父亲出生的星球叫柳宿，其中有一部分居民，就是来自三号星球的遗民，第一纪元中叶，这些人就把三号文明复刻到了柳宿星，我父亲是研究这些文明的专家……”
  陆修明终于知道，为何投琼让他快跑。因为尹星柔有些疯，她讲起古文明来，滔滔不绝，根本不觉累。
  陆修明乐意配合她，听她认真讲这种他听不太懂的遗落文明，能够让他暂时忘记身体上的不适和痛苦。
  “我给投琼装了个三号古文明资料库，所以他能懂我在说什么，还能跟我有来有往聊上几句。”尹星柔道，“说起这个，你可知投琼的名字来历？”
  陆修明本该不知，但他学过。
  “古文明中，骰子的叫法。”
  尹星柔惊愣，她似发现了巨大的惊喜，眼睛亮亮的，道：“你是猜的吧？猜对了。”
  “投琼，过来。”她招手。
  半透明的红色骰子在半空划了道弧线，飞入她的手掌心。
  “这其实是他的核心简易大脑形态。”尹星柔指着投琼说道，“是个骰子形态，因为我当时改造他时，多少是有赌的成分，所以就将他的核心形态做成了一枚骰子的形状。”
  “原来如此。”陆修明道。
  “他的本体在基地，每次出行，我只会带他的核心大脑一起走。”尹星柔说，“父亲让我给ai命名时，我就翻了古籍，见有记载，骰子又有个别名，叫投琼。”
  她果然如史课上所说，风雅至极。
  陆修明：“名字很好听。”
  投琼多嘴道：“谢谢，我羞涩了。”
  尹星柔两根手指夹着投琼，冷哼一声，似是在嫌他多余，又将投琼扔进了后勤舱，合上了驾驶舱的门。
  投琼在门外喊：“你悠着点！”
  尹星柔：“我心里有谱。”
  她对自己的定力，一向很有信心。
  实话说，她这种信息素数值天生就高到离谱的alpha，情绪起伏会很大，且非常容易被撩拨。但她是个狠人，又因父亲的缘故，忍耐力非常人能比。
  陆修明这点信息素能挑撩起她的信息素反应，但她本人却能保持清醒，理智思考，完全不受影响。
  尹星柔又点了根烟，坐到陆修明身边，同他讲烟的来历。
  “有许多贵族会用那种浸毒的烟草来控制奴隶。”她的胳膊支在腿上，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甜清新的自卷烟草，轻声说道，“它可以是提神醒脑的东西，也会沦落为罪恶的工具。”
  陆修明腰酸腿软，无力支撑自己坐得太久，歪靠在床被上，湿漉漉的看着她。
  他的汗水已经滑落到睫毛上，身体也因疼痛和涨涩疲惫不堪。
  尹星柔的信息素，弥漫了过来，越加清晰。
  但他无法出言指责她，因为他感觉得出，这种张狂的信息素，其实已经是她压抑后的效果了。
  尹星柔停了下来，沉默地抽烟。
  她垂着眼睫，不说话不笑时，冷若冰霜，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
  陆修明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起了火，那火原本只是烧得他心慌想吐，而现在，被尹星柔的信息素刺激后，竟然熊熊大火，仿佛要活活烧死他。
  是疼痛，一种干裂难耐的疼痛。
  陆修明咬着嘴唇，缩成一团，抑制不住地发抖。
  尹星柔忽然哼起了歌。
  曲调奇怪，旋律悠长，像在孤岛上对着风寂寞的吟唱。
  声音很轻，听不清词。
  只是这点精神慰藉，并没有让陆修明好受，他痛苦地闭上眼，再也忍不了，轻轻叫出了声。
  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这就是……沉默者吗？”他不住地发抖，泪一点点浸润了眼角，似哭泣般说，“闭……嘴，不要……唱了……”
  尹星柔扬眉，舒展了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神色悠闲地看着他。
  “你是真的特殊……”她说，“我很欣赏你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