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着，一个看一个，雕塑下面骚动一片。
  拿了传单的人不肯走，后面的人又想要，于是人群不断向草坪聚集，很快把雕塑围得水泄不通，闻争本来站在几米外，也被人流裹挟着不知道去了哪儿。
  “怎么回事？”“保安，保安！”“靠我出不去了——”“挤死我了，别、别踩我的脚——”
  不出五分钟，园区的总控室就响起了警报。
  广播紧急响起，提醒摩天轮附近的游客不要拥挤，又让全园区的工作人员去维持秩序……
  摩天轮下，半句台词都没念出来的八个老婆——
  “z、咕噜咕噜咕噜……”
  “老公、唔噗、”
  “我的哈尼嗷你踩我脚了！”
  “宝宝，宝……嗝。”
  ……
  人群很快被疏散，她们花容失色地坐在草地上，头发蓬乱，衣服和鞋上都是脚印，一个个失魂落魄。
  “大姐。”棒球衫女哽咽道：“咱是不是又把人跟丢了……”
  豹纹大姐也很痛心，但她是众老婆的顶梁柱，怎么能这样轻易放弃？
  “不行，我们再找，他们跑不远的！”
  斗志重燃，八人分散去附近的摊点，拿着照片问摊主和路人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次没过半小时，就有了新线索。
  “有个老伯说，看到他俩去了f点的厕所！”
  “好好，就去那儿守着！”
  “这一次，一定要把剧本给演了，记得不要进早或者进迟……”
  “知道了知道了。”
  …………
  “你在哪儿？”闻争喘着气，站在一间纪念品商店中给北思宁打电话。
  信号不好，之前一直断断续续，这会儿才接通了。
  北思宁在电话那头说：“我也不知道，但还在摩天轮附近。”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闻争判断他心情还不错，于是跟着露出点笑意：“把帽子戴好了，去找个牌子，在f点厕所等我。”
  跟拍已经不知道被卷去了哪儿，倒是迎来了难得的自由。闻争看了眼地图路线，挑了条小道准备去说好的厕所。
  f点在天文馆附近，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他走的路很偏僻，路过两间配电房，没什么人，通路也很狭窄。
  看到柏霜和邓璞玉的时候，闻争吓了一跳，下意识放轻呼吸，躲在了看不见的拐角处。
  柏霜叼着烟，还是昨天那条迷彩裤，裤脚卷起来。
  大冬天的，上身还穿着工字背心，闻争看着都想骂他装逼。
  和他相比，邓璞玉就乖巧多了，裹了个橙色的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为什么？”
  邓璞玉声音有些抖，但很倔，微微下沉，闻争乍一听觉得陌生。平时小玉面对他时总是高亢热情的，少年音嘹亮而有朝气，即便是羞涩的时候，也带点不讨人厌的嗲。
  不像现在，宛如剥掉了一层糖衣，露出芯子里的苦来。
  “我配不上你。”柏霜叼着烟，声音含混：“这次来也是想跟你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闻争：“…………”
  有点刺激，很想找人分享。
  于是他掏出手机，调成静音，对着外边悄悄拍了张照片，微信发给北思宁。
  [我是大王]：？
  [闻争]：告白现场。
  [我是大王]：！！！
  邓璞玉阴沉着脸：“现在再说这样的话，不觉得晚了吗？新鲜的时候看我的笑话，玩够了就扔，这就是你的风度？”
  “是我不好，我人渣。”
  “……”邓璞玉深吸一口气：“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哭腔控制不住漏了出来，他抽泣了一会儿，打着哭嗝说：“你没有不好，你什么都好，喜欢你是我活该……嗝……我就是喜欢你，你没有权利不许我喜欢你……你不是人渣，你明明这么好，呜呜呜……”
  柏霜站在原地好半天，终于受不了地把烟掐了，声音哑得不像话：“别哭了。”
  对面根本停不下来，柏霜一拳握紧：“操，别哭。我不是人渣行了吧，求求你。”
  墙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闻争没有再回头看，专注和北思宁发消息。
  [闻争]：柏霜拒绝了。
  [我是大王]：小玉不错，很男人。
  [闻争]：嗯
  [我是大王]：拒绝就算了，再找个更好的。
  闻争半晌，又发出了个嗯。
  他心情受了影响，难过，又觉得对不起邓璞玉。
  毕竟他们俩认识，是通过自己。
  闻争当主播和邓璞玉结识，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就主播的资历来说，最初邓璞玉其实比他高好几个段位，帮了他很多忙。
  后来因为同城，碰巧见过面，关系也越来越好。
  闻争自己性格不好，碰上内向的人谈不深，反倒是开朗爱笑的小玉，经常说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舔狗言论，让他不能拒绝，久而久之才成了今天的关系。
  闻争已经记不清柏霜和邓璞玉是什么时候见的第一面了，有时候吃饭，喝酒，他的朋友圈难免重合。一来二去，当邓璞玉第一次烤了小饼干让他带给柏霜时，闻争着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顺便有种自家白菜竟然想要拱自家猪的奇怪违和感。
  还好，邓璞玉只在见不到柏霜的时候托闻争带带东西，倒是不会天天向他倾诉恋爱烦恼。
  只是闻争现在想，自己是不是作为朋友太过不称职，只看到对方高兴的一面，不断吸取积极的能量，却没有在朋友烦恼和难过的时候给他安慰。
  他从没听邓璞玉用那样的语气说话，又哭得这样伤心过。
  反省一番，闻争心下遗憾。以后这俩人多半不会再见了，自己要多注意场合，别让他们再不小心遇见……啊。
  他俩在干嘛。
  靠。
  闻争探头一看，红着脸收回视线，咬牙切齿地给北思宁打字。
  [闻争]：他俩亲上了
  [我是大王]：？？？
  ……
  拐角外边的响动越来越过分，闻争闭上眼睛，心想，谈恋爱是这样的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先拒绝再接吻，这到底在搞什么！？
  你们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这到底是要绝交还是要和好啊……
  闻争不敢再听，远远给他俩拍了张照片就换条路离开，顺手给北思宁通了个电话。
  北思宁正在男厕所的窗口等他直播进展呢，突然接到电话，心急地问：“为什么啊？”
  闻争：“……我哪知道。”
  “所以他们是好上了吗？”
  “回头再问吧。我换了条路，你先出来，往东面去，有个红色顶的房子。”
  北思宁听着指示往外走，心中八卦之心不减：“你是不是漏说了什么，刚刚还说大侍卫拒绝了大丫鬟，怎么拒绝的，你讲讲……”
  一步踏到厕所外，北思宁忽然被一群女人围住，为首的穿着豹纹短裙，张口就来：“老公！”
  “！”北思宁大惊，毛都快炸了，猛地后退一步：“你谁啊？”
  那陌生女人也惊了，见后面没人出来，愤怒道：“怎么是你？短头发的呢？你怎么会在男厕所？”
  “……”北思宁大怒：“我不去男厕所难道还要去女厕所！？”
  ***
  八个老婆的围追堵截计划再次失败，围在一起无精打采。
  “那个长头发的一直跟目标人物一起，我们就跟着他。”大姐说：“总能跟到的。”
  校服妹哭了：“我的妆已经花了，而且我好饿啊，馒头消化完了……”
  棒球衫疲惫地拍拍她的肩膀：“坚持一下，我们一定能胜利的，想想钱啊，五百块呢！”
  众人心酸点头，也只能靠这点念想来继续这场折磨，否则她们早跑了。
  端正态度，整理好心情，她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长发男后面。
  这一次没出什么意外，长发男找到那栋红顶房子，不一会儿，目标人物也到了那里。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八个老婆听不见。
  豹纹大姐：“胜利就在眼前，咱们不能慌，再等等。摄像好像不在，周围也没有人，不能起到预期的轰动效果。”
  “大姐说得是。”众人纷纷点头。
  她们不知道，目标人物和他的朋友，正在说她们的事。
  北思宁：“有几个脑子不好的女人，一直跟着我。”
  “嗯？”闻争本来要去与跟拍会和，闻言脚步一拐，带他往保安亭去：“估计是之前你派传单时看到你脸的狂热女粉丝，别怕，带你甩了她们。”
  傍晚，游乐园没有白日拥挤，夕阳是金橙色的，给两人镶嵌上一层漂亮的橙边。
  前后走着，北思宁一直追问之前的事，闻争整理了思路，简单说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