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偌大的殡仪馆沉浸在一种阴沉而诡异的氛围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钟灵买通了这家殡仪馆，至少这间房里除了只有我和奶奶，也看不到其他的尸体。这样也好，就我和奶奶独处。
  我没有触碰奶奶的尸体，也没有揭开那盖在奶奶身上的白布，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低低呢喃了起来：“奶奶，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把我交给阿彦，然后离开月儿？”
  没有声音回答我。
  我第一次希望诈尸的情况能够出现在我面前，哪怕一次也好。
  可是并没有，奶奶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手慢慢抚摸过那张躺着奶奶的床边缘，绕了一圈，最后停在头的位置：“奶奶，月儿会乖乖听话，月儿答应你好好和阿彦在一起，你是不是很高兴？奶奶，月儿真的长大了，会照顾自己了，你不用操心了。”
  屋外传来了诡异的动静，我听见了，却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只要他们不进这间屋子打扰我和奶奶就好。
  很快动静消失了。
  我讲述着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偶尔笑笑，偶尔又出声抱怨，虽然都是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可是奶奶却是我的听众。
  “砰砰砰！”
  门突然被重重地拍向，很有节奏，一下又一下。
  我没管。
  可是那敲门声却不死心地隔一会儿又响起来，似乎我不开门就不放手。我终于还是停止了自言自语，望向那扇门，心情很是不悦。
  一开门，外面却什么都没有。
  重新关上门，那敲门的声音又一次袭来。殡仪馆死人多，阴气重，因而出现鬼魂聚集并不是新鲜事，我也知道，并没有打算怎么样。如果他们安安分分地在外面做他们的事情，不来打扰和奶奶，我不会管，可是眼下这种情况
  我原本就还站在门口，手甚至还搭在门板上，又一次打开门，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这一次，我已经有点生气了。
  再一次关上门，不等一秒钟，我又迅速地打开门，一只手出现在半空中，似乎还举着准备敲门，我一把出手抓住那只手臂，将他狠狠甩了出去。
  一道闷哼声出现。
  我慢慢走出去，黑暗中，一个影子从地上弹了起来，然后半漂浮在半空中，是个男鬼。
  “很无聊？”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看见他，也没有想到我居然还会跟他说话，脸上满满都是错愕的表情：“你，你，你能看得见我？”
  “我和奶奶待在一起，你为什么要来打扰我们？”我朝着他走过去，一只手已经摸进了口袋，掏出那把已经重新回到我手里的阴刃。
  “我，我就是”他还没有说完，一张脸迅速一变，变成了狰狞的样子。
  右边脸还是好的，可是左半张脸却已经挤成了一团，眼珠子深陷其中，眼皮翻着，露出满是红血丝的眼珠。左边的鼻孔巨大无比，塞进拳头也绰绰有余，鼻毛挥舞着，我似乎还看见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他张嘴，露出了掉得差不多的牙齿，一节舌苔超重的舌头就这么伸了出来。恶心又难看。
  如果是平时，我或许还会怕一下，可是现在不一样。
  我抬手，在他没有发话之前，手中的阴刃就朝着他的眉心刺去——
  “我只不过是想安安静静地陪奶奶一晚上，是你逼我的。”
  说完，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我拔出了阴刃，上头还淌着黑色的血迹。一眨眼，先前那道狰狞的面孔就“砰”地一下爆炸开来，消失不见。
  “只是想和奶奶待最后一晚，只是最后一晚而已，为什么你们要来打扰呢？”我喃喃道，看了一眼阴刃，转身回了房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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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4.绝交
  重新回到房间，屋里不知什么时候也多了几只小鬼，他们有的站在墙角落，有的站在奶奶的遗体前，还有的就隔我只有一两步之遥，在我踏进房间地那一刻，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地望着我。
  我冷冷地望着他们，寒着声音吐出一个字：“滚！”
  他们不约而同发出一记惊恐的鬼叫声，迅速作鸟兽散，瞬间消失在房间里。
  房间又空旷下来。
  我将门合上，重新来到奶奶身边，掖了掖盖在她身上的白布。
  一夜无眠。
  第二天，等到有人再敲门的时候，我不由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进来。”
  推开门，是钟灵，而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少夫人。”钟灵喊了我一声。
  我一“嗯”，看着奶奶：“走吧。”
  过了一会儿，钟灵的声音才想起：“推走吧。”
  那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到我面前，将面前的奶奶慢慢往外推，我全程看着，明明想要跟上去，可是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动，反而麻意上涌。
  腿一酸，下意识踉跄朝着前面倒去，一双手却突然出现扶住了我。
  “月月。”他唤了一声，“我们就在外面等着罢。”
  我顿了顿：“好。”
  鼻头又变得酸酸的，明明都觉得眼泪都快哭干了，可是却还是止不住想要哭的冲动。
  漫长的时间里，我就这么靠在慕子彦怀里静静地等着，直到他们捧着一个瓷器做的骨灰盒出来。看着那个骨灰盒，我心中一阵悸动，那个曾经冲我笑的慈祥身影，如今却化作一堆粉末被全部收纳在了这里面。
  这是奶奶的全部了。
  我伸手，双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怎么控制不住。
  “少夫人。”钟灵担忧地唤了我一声。
  我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接过骨灰盒，有些沉，将它怀抱在怀里，犹如我还抱着奶奶一样，只是再也不能撒娇了。
  奶奶，以前是你抱着月儿，听我撒娇，给我讲故事，如今也让月儿抱着你，守护你，可好？
  “回去。”慕子彦出声了。
  “是。”
  出了殡仪馆，我却无意中看到一个人。
  林天宇。
  只有他一个。
  我看着他，不知怎么的，我却突然想笑，很讽刺地笑。
  只是几秒，我又低下头朝着车子走去。
  “月儿。”
  林天宇唤到我的名字，朝着我走来，却被钟灵拦住。
  脚步不由停下来，我最终还是转过身朝着他看去：“有事吗？”
  “对不起。”林天宇脸上出现歉意和愧疚，“我不知道，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林啸天。学长，我最后一次再叫你‘学长’，当初你对我的照顾，还有救命之恩我都会记在心里，也会想办法还给你。林家于我有杀害父母之仇，逼死至亲之恨，我不会忘记的，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们。总有一天，我会让林家的人在我奶奶面前磕头谢罪。”我望着他，平静地说，可是平静的语气下，只有我知道是含着多大的恨。
  “真的要这样吗？”林天宇望着我，眼里满是哀痛。
  “还有另外一个办法。”我说。
  “什么办法？”林天宇眼里透出希冀的光芒。
  “还我一个奶奶，一个活生生的奶奶。”我看着他，抱着骨灰盒的双手不由收紧，“只要你们做的到，让我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林天宇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
  我不由露出一抹讽刺：“就这样吧，再见。”
  说完，我转过身，准备上车。
  “还恩，其实很简单。”慕子彦的突然开口了，“我帮你解除和莫家小姐的婚事，月月欠你的一笔勾销。”
  我看了看慕子彦，却没有回头再看林天宇。
  “不用。”林天宇的字眼似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
  慕子彦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很想解除婚约，这件事，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本王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办到。到那个时候，如果再次结亲，就是你的事情了。”
  “阿彦，我想回家。”我低着声道。
  慕子彦身上的气息慢慢柔和下来：“好。”
  上了车，车子缓缓开动起来，而我看见林天宇就一直站在那里，望着我。我抿了抿唇，将头靠在慕子彦的怀里，林天宇，从今以后，我们真的没有半点情分可言了，你既然是林家人，也就是我的仇人。
  再见了，我曾经的少女梦，我曾经的春心萌动。
  忽而间，慕子彦低下头，挑起我的下巴就亲了上来，微用力地咬了一下我的嘴唇。
  我轻吃痛，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你在想别的男人。”慕子彦清冷的眸子透出一丝不满，望着我。
  这也知道？我有些无语，没有说话。
  他见我不说话，又咬了一口：“以后，只能想我，任何人都不允许再想，尤其是男人。”
  一贯的霸道，一贯的可恶，可是我却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醋意，很难得的，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男人如今居然也会露出这么小性子的一面。
  我不由失笑，直起腰板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好，以后我只想你一个。”
  慕子彦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我又重新将贴着他的胸膛，手里却小心翼翼捧着奶奶的骨灰盒，喃喃道：“阿彦，从今以后，我只有你了。
  慕子彦一只手揽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脸蛋：“你有我就够了。”
  是啊，我只有慕子彦了。
  “阿彦，你教我驱鬼驭鬼术吧，还有布置禁制和阵法，我通通想学。”我抬头看着他，“你教我报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