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和kg的训练赛，小k表现很好。
  晚上复盘完昨天的比赛和下午的训练赛，他把自己在二队训练室的东西全搬了过来。
  训练室里选手座位一字排开，小k在姜淳旁边获得了一席之地，一边用韩语和quasi聊天，一边收拾自己的座位。
  收拾完，从姜淳开始，喊哥或者姐、鞠躬、送糖果。发到冷欢欢的时候，他尤其开心，还另外附赠了一根棒棒糖。
  “你看看别人。”等小k离开，雷冬将分给他的糖丢给冷欢欢，“乖巧懂事，嘴巴也甜，还知道贿赂前辈，哪像你。”
  自从教练让小k把东西搬过来，冷欢欢心里就有股危机感在蔓延，听雷冬这么说，她握鼠标的手抖了一下，鼠标砸在桌上发出轻轻“砰”的一声。
  这声音引起了林俞知的注意，“你冷？”
  冷欢欢摇摇头，“不冷。”
  林俞知看她两眼，没说什么，离开座位，拿了遥控器去调空调风向。
  冷欢欢只惦记着雷冬的话，将自己的糖加上他刚给的那一包全推给他，“贿赂你的，你拿着。”
  又压低声音，“你说，你们不会真的让我去替补吧？”
  “去掉‘们’，这种事我从来不管。”雷冬将糖推回去，“你要贿赂就贿赂林俞知去。”
  队霸要是这么好说话，她哪至于沦落到现在的处境。
  月经不调这种事情又不少见，她上学的时候就没见过哪个同学因为大姨妈推迟就不念书的，她觉得真没必要为这点破事耽误训练。
  可队霸作风说一不二，她再怎么解释，队霸也不会听。
  回过头看屏幕的时候，韩服客户端有人给她发了消息。
  【kg furi：欢欢，双排吗？】
  是kg中单。
  这个人之所以在她好友列表里，不过是因为同为职业选手，别人加她好友她肯定会同意。
  但因为之前kg经理的事情，她对kg整支队伍都有点恨屋及乌的意思，所以并不是很想和他双排。
  幸好，她有个十分正当的理由。
  【cg huanhuan：下次吧】
  【cg huanhuan：我们中野今天要双排】
  昨晚队霸亲自下的命令，她一直记着。虽然训练赛天天打，可她和林俞知还没一起双排过，其实内心还有点小期待。
  想起之前还答应了小k双排，冷欢欢打算先和他解释一下。
  抬起头刚要说话，小k却正巧凑了过来。
  未成年长得只比她高一点点，此时双手撑着膝盖，压低了身体，十分谦恭的模样——不是对她，而是对林俞知。
  “tortue哥，我能和你双排吗？”
  冷欢欢心里一跳，想越过小k去看林俞知，可只是一停顿，人还没见到，林俞知清冷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好，我拉你。”
  行吧。
  她回过头继续给kg中单打字。
  【cg huanhuan：我甩了他了】
  【cg huanhuan：你拉我】
  *
  在此之前，冷欢欢并没觉得训练、比赛压力很大。
  这和上学、考试很像。
  训练赛是平时作业和练习，比赛是一场场考试。
  她上学的时候成绩并不差，除了英语，她对所有考试都有种期待的心理，期待挑战，期待有像考试分数那样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她不比任何人差。
  打比赛之后也是这样，期待胜利，期待mvp。她很爱面子，喜欢被肯定、被表扬。
  之前训练赛效果好，被肯定只是迟早的事。可虽然才过去一天，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被边缘化的危险。
  小k和quasi交流很顺畅，双排一晚上林俞知一句话都没训过他，其他人对他似乎也不排斥。
  kg经理所说的“对女性的不公平”，她终于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些——仅仅只是因为大姨妈推迟，她再一次处于了被替代的危机之中。
  第二天中午，听候着隔壁宿舍的开门声，她找准时机，和林俞知一起出门。
  “嘿嘿，真巧，一起吃饭？”
  林俞知停下脚步，将她仔细打量了一遍，“你昨晚没睡好？”
  “睡好了。”冷欢欢应付一句。
  林俞知又看她两眼，一边往电梯口走，一边说：“ru不弱，这两天大概顾不上你，你要是心里有事就给陆遥打电话。”
  “我心里没事。”
  林俞知进了电梯，一脸“你骗谁呢”的表情。
  冷欢欢跟上。
  “也没多大事。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公平。”
  关上电梯门，她又说：“你想想，我和你们一样，生活啊，作息啊，全都差不多，为什么我得休息，你们不用呢？”
  “不是你大姨妈……”
  “但是你们不是已经快不孕不育了吗，只是没有大姨妈这种东西来警醒而已。既然都是一样的状态，凭什么就我得休息啊？”
  林俞知被她这一脸严肃的问话逗笑了，“哪那么容易不孕不育，你别听徐文祯胡说八道。”
  冷欢欢却仍在钻牛角尖，“电竞容易伤身我又不是不知道，前辈们因病退役的也不是没有。本来就抱了牺牲健康也要打比赛的决心来的，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不上场、不训练吧？”
  “就一场而已，你慌什么。”林俞知安慰她，“而且，你别抱着牺牲健康的决心来打比赛，没什么比健康更重要的了。”
  冷欢欢却觉得未必只有一场。
  小k人都进一队训练室了，他自己也明显很想打lpl。
  自己倾囊相授，他却有可能要来抢自己的位置。这种状况让两个人的关系像是东郭先生与狼，可她也没有对小k生出什么嫉妒或是怨恨。
  连她都不忍心辜负一个未成年对电竞的赤忱，其他人还能狠下心把他赶出训练室？
  冷欢欢呼出一口气，走出电梯，“我也不是不想和小k公平竞争，但如果检查结果不太好，你能别不让我训练吗？”
  林俞知看她状态，觉得她身体应该也没什么大毛病，之前倒没想得太远。
  虽然她入队才一个多月，但是对“新人”、“女性”这两个标签带来的风险早有预料，无论是俱乐部、还是作为队长的他，都在她身上花了比其他选手更多的精力。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愿意这些精力被白白浪费。但他没冷欢欢那么热血、那么中二，在他心里，身体健康比梦想、荣誉什么的重要得多。
  于是，他看向冷欢欢，“如果那样的话，你要不要考虑这赛季休息，开开直播，先把债还了？”
  冷欢欢有点无语。
  她这两天听“直播”这个词听得有点多。
  昨晚，kg中单付里一开麦就问她，为什么最近不开直播，说她直播得好。
  她又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别人喜欢看她直播不过是喜欢看她和其他职业选手互动，她根本毫无直播技巧，打起游戏来也懒得回应弹幕，怎么算得上“直播得好”？
  kg的人发现她昨天训练赛没上，大概又想挖她去直播。可林俞知明明知道她心思全在比赛上，开一场直播也不过是赚一笔就跑，居然还这么说。
  甚至，还说什么“这赛季休息”。
  心情差，说出来的话语气也不怎么好，“你就不能把我当个男的吗？别管那么多行不行？”
  队霸那样的脾气，当然也不会客气，“谁让你就是个女的？怪谁？”
  两个人差不多算是不欢而散。
  *
  到了晚上，冷欢欢才知道晚上训练赛的对手是at。
  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小k正搬了椅子坐在她和林俞知中间，拿了小本子记着林俞知交代的战术要点，十分乖顺听话。
  她和林俞知本来坐得挺近，被小k这么一挤，只能往雷冬那边靠过去。
  雷冬朝她使眼色，又用嘴型说了句“你看看人家”。
  可冷欢欢顾不了那么多，上一次和at的训练赛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她无数次期待再和他们打一场。
  而距离下一次和at的正式交手只剩一个月，她怕在这一个月里，再没有机会约到他们。
  “队霸，晚上训练赛给我上行吗？”不想再被小k挡住，她干脆站了起来。
  说完，看了眼面前长相还有些稚嫩的未成年，心软了一下，又说：“就三小局也行。”
  “不行，明天你又不上场。”队霸却没理她。
  大概他们还需要临时突击，她也不可能不顾大局。
  可她对at有不一样的感情，想了想，实在不想错过这次机会，“那、那就一小局，行吗？”
  林俞知这才抬头看她。
  她扎着半丸子头，额头刘海有些被汗湿了，说出的话有些委屈，表情却执着坚定。
  这一小局没那么重要。她确实和自己念叨过很多次想和at打训练赛，而且一个月后，大概率还是得她上场对阵赵无眠。
  林俞知刚要说话，一直沉默着的小k却突然开了口：“欢欢姐，你想和at打的话，下次再约了训练赛，六局全给你打，行吗？”
  冷欢欢看向说话时仍低着头的小k，忽然觉得不可思议。
  是她提议对阵qy的时候让他第一次登上lpl舞台，是她教他男枪怎样刷野最快、豹女怎样打野最无伤。他喊自己“姐”，她就真的对他像弟弟一样，无比慷慨。
  本来就该是她的训练赛，“六局全给你打”，倒成了他对她的慷慨。
  他盯着他看了许久，总算明白，她这个“小弟”大概真的是只野心勃勃的白眼狼，就是带着取代她的目的来到这里的。
  “小k。”她喊了他一声。
  小k抬起头，没敢直视冷欢欢，眼神闪烁了两下，又低下了头。
  冷欢欢将桌子上他给的糖还给了他，声音没有温度，“还你，我牙疼，吃不了。”
  训练室一片寂静，林俞知也没预料到这样的场面。
  小k想要抓住这次机会，成为一队首发的心情不难理解，冷欢欢被背叛的愤怒也很明显。
  可他作为队长，不可能偏袒任何一方。
  想了想，只能稍微照顾一下冷欢欢的情绪，缓和着语气和她商量，“要不然你去活动室吧，开直播或者休息，都随你。”
  远离他们？去直播？
  行。
  冷欢欢只觉得她不仅被自己的小弟背叛了，还被自己的中单背叛了。
  她站起来，拍拍自己的椅子，和小k说：“你可以直接坐这里了。”
  说完，拆了自己的外设，端起自己的杯子，离开了自己呆了一个多月、曾经无比憧憬的cg一队训练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