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作者:
五叶昙 更新:2022-08-25 09:34 字数:6397
所以姜珏这性子初始还只是让他觉得可惜, 后来简直就是厌恶了, 尤其是得知和他不清不楚的女子还是他嫡亲的侄女时,那真是满心的膈应不适甚至羞恼, 可是他却又什么都不能做, 也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于是容二老爷便携了一家同陈二舅夫妇以及原家一家便先行回京了。
只是令容二老爷万万想不到的是, 他们这一路回京,竟是格外的不太平,一路上遇到了数次的明劫暗杀,好在陈氏和静姝离开蜀地时蜀王府特地派了侍卫护送,又兼有姜琸派来的护卫功夫都极好,前几次也都是有惊无险。
唯最后一次刺杀竟是在客栈中, 当时静姝正抱了圆哥儿玩耍, 原本她还是可以避开攻击的, 只是顾忌着怀中的圆哥儿,胳膊还是被一枚暗器飞刀伤了。
静姝觉得只是小伤,倒是没所谓,但是却把容二老爷陈氏等人给吓坏了, 好在原家人都在, 那飞刀虽淬了毒, 但经了他们手也并无大碍。
此事当真是蹊跷得很。
如若只是普通的劫匪, 贪图容家此行从蜀中带过来的静姝的大量嫁妆,却也不该一路追杀几次,而且这些人出手狠辣,很明显目的是在杀人而非劫财。
容二老爷想着他此次的差事,心中揣测是否有些东西触碰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虽然他并未特意去查他来豫地之前是否有人贪慕赈灾和修堤银两,但他的到来,的确阻了不少人的财路。
可这也说不过去,要杀他早该杀,现在杀能有啥用?或者杀了他,这几个月的辛苦功绩就能被别人领去?还是查到的往年的一些旧账就能抹去?
从白家各种事情开始,及至容唯嘉以及前朝之事,容二老爷不知不觉已经开始习惯和女儿商谈重要之事,甚至自己的公事,因此几次刺杀之后,静姝询问容二老爷有关他此次差事的细节,牵涉的官员,容二老爷也都细细跟静姝解说了。
只是容二老爷和静姝都觉得容二老爷手上的东西呈到陛下手里,是会影响某些官员的前途,但却还真不至于让他们冒险来行刺杀之举。
就算刺杀成功,容二老爷算是钦差大臣,静姝还是姜琸御赐的未婚妻,此事必然会被彻查,对某些官员来说,结果怕是还要更难看。
而且静姝觉得,当时最厉害的杀手冲的,明明就都是自己,若不是冬影等一众暗卫,还有她自己也习过武,以及又有原家人帮忙解毒,此次当真小命大概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自己有什么好杀的?还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对方此次死的人可不少!
容唯嘉让前朝的人干的?但静姝直觉觉得不至于……抑或是冲着自己那个蜀王三公子未婚妻的位置?
待静姝回到京中,让冬影打探坊间可有什么流言时,果然就发现了问题。
京中已出现容家一家从豫地上京的路上曾数次遭劫匪劫杀,容二小姐曾不幸遭劫匪绑架,救回时已遭人□□这种传言传了出来。
只是这流言甫一传出,便被姜琸给火速灭了,同流言一起被灭的还有几家官眷,一个五品官员全家被流放,一个四品官家夫人被休。
明面上的原因自然是些贪赃枉法,或者内宅不净之事,半点也联系不到有关容二小姐流言一事上。
因流言被压得狠且快,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自然也没有传到刚回京的容二老爷等人耳中。
可是先追杀,后流言,显然是不想自己嫁入蜀王府,静姝可不信区区四五品官员就敢自作主张买凶多次杀人,那到底是谁想要自己的命?或者说那么想要姜琸未婚妻的位置?
所以这日容家全家甫一回京,姜琸当晚带着满心沉郁隐怒和担心过来探望静姝的时候,就看到了穿了月白流纱裙裹了雪白狐皮袄子的小姑娘看着自己微微歪了脑袋有些俏皮挑眉冲着自己似笑非笑的目光。
静姝是有那么些不满但……更多是撒娇,她也知他根本就不是招蜂引蝶之人,但就是忍不住要招他一下,看他是不是招惹了哪家闺女结果给她带来了杀身之祸。
偏偏小姑娘不知道自己容色越长越开,兼又浸那去尘洗髓的药浴浸泡得多了,一副冰肌玉骨,莹媚肌透的模样,大大的眼睛如水浸染的宝石,明晰黑亮,再这样微弯了眼似笑非笑的看人,月色下,当真是勾魂得很。
更何况那是姜琸放在心尖子上的小姑娘。先时虽知道她无大碍,还是满心的挂念过来了。
此时见她这样,饶是姜琸自制力惊人,他心中也先是微微一松然后就是一荡,心跳加剧,他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垂了眼,默默入了屋坐下,端起桌上的水杯便喝了几口。
他的克制力得有多好,这么久以来才能对着自己越来越喜欢,有时恨不得捧到手心里的小姑娘都只是抱抱亲亲额头面颊而已,不过只是因为不想太过鲁莽而吓着她而已。
可是他守着她,把她护在手心,她却是越来越喜欢做些挠人心肺的小动作……
姜琸忍了。他在想,她越来越美,这样夺目,他会不会有一天要把她藏起来,或者开口不允许她对别人笑,不过他不喜欢她不开心或者受到任何影响,所以大概不会吧,他大概只会去挖别人的眼睛……
可是这一次,竟然有人想要杀她,还差点成功,且就是他都不能完全肯定到底是哪一方安排的刺杀 –他不想太早下决断,因为不想漏过任何可能背后的黑手。
这次刺杀着实触到了他的底线,就是他自己,因为景元帝的各种制衡安排,这么些年也很少受到什么明刺暗杀的。
这些人竟然就敢……这么想把女儿嫁给他,等他查清楚,且有的他们好受……
他喝了几口茶,慢慢心绪已平,抬眼看静姝,此时眼睛也已恢复了平日里对着静姝的温和和宠溺,只是多了些晦暗不明而已。
他出声唤道:“姝儿,过来。”
静姝一愣,看向他,觉得今日的他有点怪怪的,她想到自己的受伤,莫名的就有些心虚……
但,明明可能就是因为他,她才受伤的,她心虚什么呀……
看她瞪大眼睛只是不动,姜琸又收了收自己的冷意,上前有些小心的抱了她坐下,然后道:“把胳膊给我看看。”
静姝伸出右手,因为受伤,她穿的衣裙袖口都是广袖的,雪狐袄衣也只是披在了身上,姜琸掀开她的袖口,看到的也只是裹得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并无其他异样。
静姝感觉到他的不开心,此时倒是忘了想要责问他,反是道:“其实只是一点点小伤而已,并不碍事,你也不要和我爹爹还有母亲他们一样大惊小怪的。”
姜琸托了她的手在掌心,抱了她在怀中,没有出声。
只是一点点小伤,可是若不是当时正好有原家人在侧,哪怕是一点点小伤,都可能致命。经了这一次,他才发现,他一点也不能忍受,她可能会出什么事,她对他来说,已经比想象中还要重要得多。
静姝看他沉沉的样子,突然就不想再直接问他那些追杀和流言的幕后黑手是谁了。
她想了想问道:“淮之,那个,上次西宁史丛通敌毒杀北军都指挥同知韩拓一案现在如何了?”
他抚了抚她有些发凉的小手,语气平淡道:“史丛从兰牙国购买西域秘毒毒杀韩拓的罪名成立,但通敌叛国之罪证据却并不充分,这个影响甚大,陛下便按下了,只是史丛同时还顶了十年前安西侯向征贪污军饷挪用军资的罪名,这些罪加上毒杀从二品大员,都已经是死罪,华家和北地不少将领不依不饶,史家满门十五岁以上男丁都被判秋后立斩,女眷则充作官奴。”
看了一眼有些怔怔的静姝,补充道,“不过史丛长女嫁入了向家旁支,史家女眷皆是被这位向少夫人赎了安顿了下来了。不过史家人感不感激就不好说了,她们觉得,她们家是被冤枉的,而贪污军饷什么的,完全就是替向征顶罪。”
“这番判决,也和兰牙国上贡求和有很大的关系,陛下接受了兰牙国的求和条件,也算是放过了安西侯向征,但却降了安西侯的爵位至安西伯。”
只不过虽然向征逃脱了罪名,但向征在军中的声誉却是毁了,史丛顶了那贪污军饷挪用军资的罪名,其实就是在军士的心中落实了向征的罪名。
可以想见,向家现在有多恨承恩公府华家。
看静姝微微凝眉不知想些什么,姜琸亲了亲她的额头,又轻轻笑了一下,道:“向家一时败不了,向贵妃已经求了陛下将长荣公主赐婚给安西伯世子也就是向征的长子,估计不日赐婚圣旨就要下来了。”
静姝吓了一跳,忍不住失声道:“啊?向贵妃竟然为了娘家,就不顾唯一的女儿?还有陛下,陛下和太后娘娘如何能允?”
前世的时候她记得长荣的驸马并不是安西侯世子。
姜琸扯了扯嘴角,一抹讽刺的笑划过,然后道:“长荣和安西伯世子本来就是青梅竹马,早就对安西伯世子情根深种,只不过以前向家心大,且长荣身体不好,子嗣怕是艰难,所以向家原没打算让世子尚主。”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向家却没多少选择了。因着长荣的身子不好,皇伯父和皇祖母向来是能顺着她的心意就顺着她的心意的,不过是个驸马,只要哄得长荣高兴了,是谁有什么重要?不过如此倒的确能暂时保一保向家的富贵。”
静姝沉默。这事,她也不知说什么好。
她低声道:“我原先还想着,向家一直想把女儿嫁给你,此次刺杀是不是他们家的手笔,可看他们这般自身难保焦头烂额的样子,怕不会是他们家了。”
顿了顿,继续问道,“华家呢,向家这般折腾,华家没做什么事?或者华家把嫡女嫁给了姜珏还不够,还再想把庶女嫁给你?”
姜琸捏了捏她的手,无声的笑了一下,道:“不管是向家,还是我,华家现在都怕是顾不上了,华家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应该放在了宫中梁昭容那里。因为,年后不久宫中就传出了消息,梁昭容现在已经有身孕三个多月了。”
静姝一愣,微张了嘴抬头看姜琸,目光有些茫然,她记得前世的时候梁梦茹也入了宫,可是到她死的时候,也未听说陛下有再添小皇子或小公主。
静姝不知道,她就是这样有些茫然带了些脆弱丝毫不设防的样子最令姜琸心软心动,她笑容勾人时姜琸会忍,但每每在她露出这样茫然无措的表情之时,姜琸却最不会想起来去忍。
他不再说话,低头毫无预兆的开始细细密密的吻她。
两人原本是在说着事情,如何他就会突然开始吻她?而且她感觉到他有些不一样,这次的吻不是抚慰性的一吻即撤,而是越吻越深,一路向下。
第80章 爱只不够
姜琸吻着她, 原本他只是看着她,可是她那样无措又带了些脆弱的表情让她在他的怀中似乎随时就要消失掉一般,让他升起一股从来未有过的不安,也或许, 是这次刺杀让他产生的心理阴影。
你要摧毁一个强大的对手可以有千百种方法, 无数次机会,可你要守护一个对你来说独一无二的脆弱的小姑娘, 不容有丝毫闪失, 却并不容易。
他抱了她在怀中, 但仍觉得不够,似乎只有吻着她,感觉到属于她的温软的气息,唇齿间肌肤相触的质感才能让他有些焦躁的心平复下来。
他感觉到她在自己怀中心跳如擂,感觉到她初始时有些慌乱的挣扎,他伸手抚着她的后背, 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及至她在他怀中安静下来, 只残留些微的颤抖,甚至抓了他的胳膊似乎寻找着支撑和攀附,而他自己,却在她的甜美柔软中越来越有些失控。
及至他听到她带了些哭腔颤抖微弱的唤他“淮之, 淮之”时, 他才惊觉过来。
他勉强压着冲动, 从她身上撤开, 看她脖颈上串串或含苞欲放或已绽开的粉色桃花,伸手抚过,再拉过衣裙遮住,也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此时她的眼睛也因着情动而迷蒙又盈满了水汽,鲜红欲滴的唇瓣似控诉他先前的无礼又似无声的邀请,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揽了还有些微颤抖的她在怀中,拍着她安抚着她明显慌乱的情绪。
听到她小声的啜泣,他没有出声,及至她平静下来,他才哑声安抚道:“姝儿,好了,你放心,我们大婚前,我,是不会做什么的。我只是,有些担心,好像突然觉得你会从我的怀中消失般,这些日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些不安,好像你会突然离开我似的。”
静姝听到他这话,手就不自觉的拧紧了他的衣襟,她从他的怀中探出头来,偷偷的瞄他,看他微皱了眉的模样,脑海里突然就想起前世她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看着自己背脊挺直傲慢冷厉,但眼底却难掩落寞晦涩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不懂那是什么情绪,此时的她却突然懂了。
她的心没来由的一阵抽痛。
是她,是她自己,拒绝了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待她最好的他,才让自己陷入了那样的困局,可是他,他后来怎样了呢?
她眨了眨眼,一滴泪水滑下,她想,今世她必不会负他。
她伸手把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手心,他反手握住。她靠入他的怀中,过了一会儿才细细的“嗯”了声,然后低声道:“我大概离开不了的,淮之。不过,好像有很多人不想我嫁给你呢,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还未能从刚刚情动之中完全抽离,软软糯糯,仿佛能融化到人的心里,他的心这一瞬间也软得一塌糊涂,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柔声道:“你乖乖的,其他人我自然会处理。”
如此相拥了好一会儿,他才接着道:“这次的刺杀并非是同一拨人。先是有人将你们身带嫁妆的消息递给了豫地山匪,扰乱视线。然后又请了一拨亡命杀手组织刺杀,最后却是一批死士,这中间还有另一批浑水摸鱼的。”
“姝儿,能花这么大的心思心机定要杀你,或者你们容家一家,怕不只是觊觎我的未婚妻位置这么简单,这其中怕是还牵涉到其他的事。”
想把女儿嫁给他的人家,势大的就那么几家,但即使他们杀了静姝,他们也该很清楚,他娶不娶,决定权在于他,所以这么强势不计代价的要除掉静姝,就应该不会那么简单了。
静姝的手一抖,她脑子闪过什么,开口带了一丝不确定道:“凌国公?”
姜琸的手顿了顿,细细看了一眼静姝的表情,“嗯”了声,道:“为什么会猜到凌国公府?”
他也怀疑凌国公府有出手,但凌国公那只老狐狸,行事谨慎,他暂时并没有拿到证据。
静姝的小手无意识的挠着他的胳膊,低低道:“你刚刚说牵涉到其他的事情,可是除了在西宁我有和原师姐得罪人之外,我又没有和多少人结仇。”
“白家人可能很恨我,可是他们应该没什么能力买凶来杀我,然后想想可能忌惮我或者容家的,也就是凌国公府了,因为容唯嘉的事,对他们那样的家族,又是那样的背景,暗中抚养前朝遗孤这么大的把柄抓在别人手里,怕是晚上觉都睡不好呢。”
“还有,你说过,因着我们家认祖归宗,他已经不顾自己的夫人直接出手杀容唯嘉灭口了。能一就能二,既能杀容唯嘉,为何不索性把我和我父亲都给杀了,又正好借着父亲的差事啊,劫匪眼红嫁妆啊,还有不少人家想把女儿嫁给你,多好扰乱视线呢……”
姜琸被她挠得一阵难受,可又不舍得打断她这样带着些娇嗔的说话,只好自己生生忍了。
静姝说到这里,却又突然觑了他一眼,撇了一下嘴继续道,“唔,还有,大概容唯嘉也很恨我,嗯,估计恨毒了我。”
然后又近乎赌气道,“不过,我才不管她恨不恨我,越恨我越好,看她一脸扭曲还要假装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就觉得开心。”
姜琸笑,他抓了她不停乱动的小手,低笑道:“嗯,你开心怎样都好,凌国公府也好,前朝余孽也好,还有那个容唯嘉,我总会一个一个收拾了的。不过,我会再拨些人保护你,这些日子你也暂时不要随意出去了……”
且说静姝她老爹容二老爷那边。
翌日,容二老爷便将一早整理好的有关豫地那边的情况分了两个折子呈了上去,一个是和姜珏联名的有关堤坝修建的情况,另一个则是他整理的关于赈灾审核建议的。
姜珏当初为了佳人,虽然晚了容二老爷一天出发,却是意外的和容二老爷同一天抵达京城的,而且还是利利落落干干净净自己一个人带了侍卫回京的。
姜珏虽然喜欢容唯嘉,但却并不笨,相反,还颇有点小聪明小智慧。
他在豫地行事可能随心所欲些,但越临近京城,那身子也就越紧绷了些,也不知是京城众多视线束缚了他,还是华语蓉那娇蛮的气场太过强大,他已经习惯在她火红的气势下做个温柔体贴的小情人。
所以离京城尚有两日马车行程时,姜珏便委婉给了容唯嘉一些安抚承诺的话,辞了朱老太爷,骑了马,先行回京了。
而容唯嘉和朱老太爷朱老太太等人便在途中歇了几日,之后才慢慢坐了马车到了京郊,住进了京郊的一个小庄子,说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容唯嘉特别喜爱长梅山,竟仍是住在了长梅山脚下,离静姝的那个庄子不过几公里处,比以前还越发的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