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宫城结衣的答案(二)
作者:      更新:2022-09-01 02:31      字数:5907
  小小的骚动过去后,周围的路人也都散去,那两个人证小哥也走了,但大叔还是背着一大袋假货,粗暴地抓住藤原的手,似乎太用力了,藤原忍不住皱起脸来。
  然后,宫城示意刹那等人先退到一边,商量价钱的问题。
  “我不是很懂,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式部会长,你的意思是,要包容那个孩子么?”
  “不是!我只是……”
  式部痛苦地皱着脸,双眼紧盯着宫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来反驳他的话,却又找不到可以说的,于是只能叹了口气。
  “学姐,其实应该有其他的解决办法的吧?”
  “哦?”
  相泽有些提心吊胆地躲在刹那身后,她似乎有点害怕现在这副认真样的宫城。
  “你……你不是也说了么。人证作为证据来说是很微弱的……”
  “嗯,确实是这样,只要我们死皮赖脸坚持这个说法的话,最后的局面看上去只是三个无良的家伙讹诈一个小孩子,然后会在观众的压力下灰溜溜离开。”
  “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就是货真价实的欺骗,犯罪了哦!不光光是藤原,我们也一并有罪。”
  “唔……”
  听了宫城底气十足的话,相泽不禁缩起了肩膀。
  “说的也是,这样的话就本末倒置了……”
  现在的宫城看上去好积极啊,或许是想着明天就是活动的最后一天了吧,奇葩社差不多该发挥发挥本身的作用。
  那样的话,不光是宫城一人战斗,刹那和相泽也该一并上战场才是。
  “可是,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你要强行说明藤原无罪?”
  须藤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被忽视的问题。
  但……
  “你不懂吗?”
  果然,人长得帅就只是帅,除了帅以外,还有更多重要的东西。
  直到刚才为止都是宫城一人在努力,旁观的刹那也差不多该发挥一点鸿毛之力了。
  “刚才也有其他孤儿院的孩子在看着吧?如果宫城直接承认藤原有罪的话,那些孩子会怎么想?”
  刹那代替宫城,以反问的形式回答了须藤,好在并不是一无所知,听了刹那这么一问后,他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那个藤原的小男孩,会被大家孤立的吧?”
  接话的人是装作一副努力思考样子的相泽。
  没错,特别是小孩这种单纯的生物,又是孤儿这样的身份。大家一定会给藤原打上‘坏孩子’‘小偷’之类的标签,然后藤原就会被孤立,变得更加孤独。
  那样的话,他将一无所有。
  这才是最为危险的一步棋。
  “你已经算到这个地步了么?”
  “不,只是理所当然的想到了而已。”
  须藤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双眼片刻不离地注视着宫城。
  “原来如此,宫城同学,你考虑很周到,这点我承认了。”
  与说的话相反的是,式部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服气。
  “可是,我想你也应该清楚,他也只是个三流摆摊手,卖的东西充其量就是连赝品都算不上的小塑料吧?为什么你会答应以这么昂贵的价格赔偿呢?”
  “你也知道,那种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吧?”
  宫城转过头,看了眼还在原地等待的大叔。他的脸上藏不住奸猾的笑意,似乎还对刚才那出生意感到得意。藤原就站在他不远处,摆着愧疚的表情低着头。
  “所以呢?”
  “即使那东西原价讨回来,也比不上时间成本,而且他的生意已经被搅黄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只是把东西还回去的话,对方肯定也不大乐意,或许会挑些其他麻烦,比如提起耽误生意的补偿费,或是执意把藤原送到派出所之类的。然而,藤原不把那个东西还回去,想必也有他自己的想法,既然对方只是要钱那么简单,俗话说‘拿钱消灾’不是么?”
  宫城一口气讲了许多话,双眼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但跟不上体质而微微喘起气了。
  “如果在这点钱还斤斤计较的话,会惹来更多麻烦,对吧?”
  刹那替宫城说完剩下的话,她点了点头,稍微思考了一会后,又继续说:
  “至于钱的问题,不用担心,我家里很有钱。”
  ……
  哇,出现了,资本主义的黄金右手!
  原来宫城也会说出这类话来,刹那还以为这只有败家公子才会说的话,一直以来都很鄙视,看来要重新塑造一下认知观了。
  咳咳,这里是笔记,你们给我听好了!
  ‘我家里很有钱’这种话,是温柔知性,富有善心的好人才会说的话,瞧这几个字说得多么利落、铿锵有力。
  ‘宫城检测机’正在录入新的资料。
  “所以,关于那孩子的费用,我来出好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
  式部仍然不死心,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挂着疲倦的面容。
  “既然事情可以私下解决,为什么又要在最后揭露他偷了东西呢?你应该知道吧,就算孤儿院的孩子们转移了注意力,那里还有很多成年人。”
  他的眼睛锐利地盯着宫城看,带着一丝谴责的意思,这是刹那认识式部以来,见过最为严肃的表情。
  或者说,这是他最为冲动的一次。所以,这次的事情,他才无能为力。
  所以,宫城能够看得见的东西,式部才看不见。
  “式部会长,伪装成狼的羊,要是伪装久了,总有一天会忘记自己是头羊的身份,入了狼窝就出不来了呢。”
  不知为何,刹那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完全能够明白宫城想说的话,他抢在宫城回答之前,就先发话了。
  “羽岛学长说的话好深奥!这不是我认识的羽岛学长!”
  “闭嘴,相泽考拉。”
  “都说了别叫错我的名字!”
  自然,式部投来了困惑的眼神。
  “如果在那个时候毫不透明的保护那个孩子,你真的认为对他而言是件好事么?”
  “难道不是保住了他的名誉么?”
  意料当中的回答,刹那遗憾地摇摇头。
  “可惜,没中奖。”
  刹那回头向宫城以眼神确认,虽然有些不满,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刹那的话。
  “那些孤儿会长期陪着他一起成长,所以大可保住他的声誉。但那些成年人只是陌生人,他们或许会用鄙视的眼光折磨藤原,即使不是这样,当自己偷了东西这种事情被零保存地曝光出来,想必藤原也会感到羞愧吧?这才能算得上是教训,不能让他毫发无损地逃过惩罚。”
  他回头再次确认藤原的样子,他还是面红耳赤地低着头,站在大叔的不远处。
  “这是恰到自然的处罚方式。我们曾经也说过的吧?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身为孤儿的他更是如此。”
  所以,这是最为妥当的处理方式。
  所以,这是宫城结衣的答案。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总有一天他会再次期望他人无偿替他挡刀,却不知自己已经深入狼窝,逃也逃不掉。
  不学会撒腿奔跑,就是一只病恹恹的羊。
  语毕,刹那长舒一口气,后退了几步,将主舞台还给宫城。
  “为什么你能那么清楚我的想法啊……”
  交接的时候,宫城还朝他抱怨了一下。
  然后,等他退到和相泽站一块的时候,相泽戳了戳他的手臂,狐疑地盯着他。
  “你真的是羽岛学长么?”
  “被你看出来了么?真没办法,我是刹那失散多年的哥哥羽岛永恒。”
  “咦?!真、真的吗!难怪那么聪明……”
  “不……我开玩笑的。你这孩子真是无趣啊……”
  你可别真信啊……
  看到相泽惊讶地睁大双眼,刹那很是担心这孩子的未来。
  “综上所述,式部会长,须藤同学,这就是奇葩社的做法。”
  宫城回头看了眼刹那和相泽,他们两人也很用力地点点头,刹那自然是支持宫城的做法。而相泽,她的表情,她的眼睛也不会说谎。
  虽然没怎么帮忙的样子就是了……
  “宫城同学,果然很厉害……”
  须藤落寞地看了一眼宫城,又看了眼沉思中的式部。式部看上去像是忍耐着什么,周围的气息仿佛压抑到最低,过了好一会,才犹如戳破的气球般松开来。
  式部长舒一口气,脸上的倦容已经淡然无存。
  “只是给予孩子们温暖的关爱,难道是行不通的么?”
  “我从没否定过你,只是希望对症下药。在那种场合,别说是孤儿院的孩子,换作是普通的孩子也一样。过分和盲目的爱只会让人迷失,那样子对孩子而言,只是另类的伤害罢了。”
  “我并不是不清楚,只是……”
  式部的精神有些恍惚,那一种一直以来信任的东西遭到别人的否定的无力感,刹那并不是不能理解,现在的他,应该很懊恼才对。况且还是身为学生会会长,或许是对他自尊的一大重击吧。
  “即使是那样,我还是觉得还有更多可行的温柔的方法,虽然我暂时还没想到……”
  通往广场的路不止一条么?确实是如此,可是……
  “那、那个!式部学长!”
  就在宫城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相泽突然出声打断了宫城。
  姑且先不吐槽‘相泽只能叫刹那为学长!’这一原则。她会突然插话这点倒是让刹那感到震惊。
  “相泽,要是尿急的话再忍忍吧。”
  “不是,虽然也有一点啦……咦?讨厌!羽岛学长这个大笨蛋!”
  相泽上钩之后才慢一拍反应过来,泪眼汪汪地锤了下刹那的手臂。
  “我才不是说这个。我是想说,式部学长,我想你在答应吉田老师让我们参加这场活动的时候也应该明白了吧?”
  “什么意思……”
  “奇葩社就是一个奇葩的社团。”
  相泽深吸一口气,举起小小的拳头为自己打打劲后,克服住消极的个性。她的目光炯炯有神。
  “在奇葩社里,没有正确的答案。只有社员认为‘可行’的答案,所以,既然接受了委托,就意味着愿意把一切托付给奇葩社来解决,无论后果如何,都只会反弹在委托人身上。奇葩社的任务,就是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以此来获得充实感。”
  相泽一本正经地说完后,还刻意看了刹那和宫城一眼,仿佛是在问‘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快夸夸我’。
  “相泽,你长大了啊……”
  如她所愿,刹那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一种看着自家孩子懂事的心情,感到无比欣慰。
  “小惠真的很厉害呢……”
  “嘻嘻嘻,还好啦……”
  连宫城也忍不住夸了相泽一句。
  “奇葩社,还真是把双刃剑呢……吉田老师确实有提过,没把它当回事,是我的过错。”
  式部自嘲地笑了笑,最终举起双手投降,尽管他脸色忧愁,看上去很失落。
  一向想法动摇不停的须藤,也没有任何意见,以沉默来代替态度。
  这样一来,只要把钱付完,所有的问题就解决了。
  宫城的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她慢悠悠地伸手插进上衣的口袋,搓揉几圈之后,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完、完了……没有钱。”
  ……
  宫城一脸‘完蛋了’的样子,苦着脸看向刹那这边。
  “宫城同学,你别告诉我到这个地步,连钱都付不起吧……先说好了,我和须藤同学口袋早就空了,所以才会神色惨淡。”
  “我、我知道啦!”
  不,你一定不知道吧!
  怎么办啊,面对宫城楚楚可怜的眼神,刹那实在没法拒绝无声的请求。可是啊,刹那口袋里的存货,别说付得起赝品以正版的钱了,是完全的‘0’,写作‘zero’的零啊!
  要是有两个零的话,就可以组合成无穷,记得数学老师有讲过这个知识点,那时候刹那正幻想着‘要是有无穷无尽的钱该多好’,所以碰巧记下了。
  可是!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刹那两个口袋都是0,组合起来也是0,不会是无穷!
  或者说,即使是无穷,那也是永无止境的穷!
  刹那无奈地摇摇头。
  “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式部像是自暴自弃地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那个项链,刚才成交的钱并不小……这种情况让我去找那么多钱啊。”
  宫城焦急地按了按脑袋,眼看大叔那边似乎等得不耐烦了而跺起了脚,她几乎失去了冷静,在刹那等人中来回看。
  “如果没有钱的话……”
  “要钱的话,我有哦……”
  “……”
  这是哪里来的希望的救赎?
  刹那正纳闷是谁在这个时候出声,他从式部开始一一略过,最后把目光落在一脸平静的相泽身上。
  与此同时,宫城也睁大了双眼,盯着相泽看。
  “小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么?”
  “为什么要用那么勉强的疑问句啊?”
  那当然是因为非常不可思议啊!
  刹那原以为相泽是那种家境贫穷的底层家庭,难道其实是大款户么?之前去她家的时候并没有看出来有多么宽裕才是。
  “那个大叔所说的价格是有点贵啦。可是我刚好付得起噢。”
  “小惠~~~”
  宫城激动地扑上前,不由分说地把刹那推开,然后将相泽紧紧抱在怀里,来了个透心凉的洗面奶。
  好过分~我也要洗面奶啦~给我洗面奶啦~为什么要把我推开啊?伤心~
  “呜~学姐,有点闷欸……”
  可恶,这个相泽,身在福中不知福么?
  总算从洗面奶的天堂回来后,相泽顶着红红的大鼻子,伸手摸了摸上衣口袋,取出一个粉色系的可爱小钱包,虽然是小钱包,里面的内容却一点都不小。
  她大大方方地掏出数张钞票,爽快地交给了宫城。
  “爸爸妈妈一直很疼爱我,担心这次活动中我会吃不好,所以就给了很多……”
  “真好啊,代我向你父母问好!这笔钱我到时候会以三倍利息还你的。”
  喂!宫城,你还缺不缺钱,等我回去后就把所有压岁钱借给你吧~
  “呼,不管怎么样,事情能够解决就好。”
  式部摇了摇头,满脸的疲倦,看来今天的他……不对,是这几天以来的他,已经累到不行了。
  最后,几人回到大叔那边,见宫城把钱交出来后,大叔脸都乐开了花,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藤原也总算被释放了。
  式部和须藤返回初中生组那边接应孩子,根据式部的说法,他还不想搅坏其他小孩的兴致,即使很累了,也想再陪他们一会。
  而刹那、宫城、相泽还有藤原,则决定先回去。
  不过,在回去的时候,还有不少路人会看着藤原说闲话。
  这样子就好,这样子对他就是最好的惩罚了。
  “这笔钱,我会还你的。”
  走的时候,藤原还对宫城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要怎么还啊?”
  “打工。”
  “就凭你?”
  “再长大十岁的话就可以了!”
  好有志气的孩子啊,换作是这个年纪的刹那,早就溜之大吉,管他什么恩人呢……这样的童年还真是可悲啊。
  在离开小镇之前,藤原跑到一片漆黑的小角落,在草堆里挖了个洞,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展现在众人面前。
  “果然是假货呢。”
  那是一个褪了色的戒指,即使是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是假货,或许也就值一两瓶水的钱,可刚才他们支付的,却不是一两瓶水能够比得上的。
  可恶,好可惜啊……
  “我说啊,为什么这种东西你要死命藏着啊?”
  “这和妈妈手里戴的戒指很像,我还记得……”
  “是么,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可以理解了。”
  宫城弯下身来,轻轻抚摸了下藤原的头发。
  “那么,你可要好好保管了,尽管是假货。”
  “嗯。所以,谢谢你们。”
  藤原很有礼貌地鞠躬道谢,将戒指收进口袋里后,他那张紧绷的脸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呼~这样一来,奇葩社也算是发挥了点小小的作用了吧。而且,我是大功劳吧!学长,学姐~”
  “姑且是吧,我们应该有顺利解决这次委托内容吧?”
  “很微妙呢。”
  刹那还想着这次的委托内容本身就不太确切,至少他们已经秉持了自己的想法,即使和式部他们的做法不同。
  虽然没有和宫城还有相泽讲过牧原和木村的事情,但这样子就行了吧。
  刹那没有能力去改正牧原那扭曲的人格,也没法强迫木村去适应团体生活,即使活动结束之后,他们的人生也不可能迎来太大的改变。
  不过,只要不是一成不变就好。
  只是这样的话,他和木村的那段对话,就有了意义。让牧原道歉,也不只是发泄心中的愤怒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