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朝朝暮暮
作者:雪玲      更新:2022-09-01 08:30      字数:2142
  上官于行当时接通来电之后,问了好几遍都没有得到回声,理所当然会觉得张玉琼是在求和,但是又难以开口,于是之前的心态又复萌,不愿意主动和好,恶劣地挂断了电话,可思想至此,上官于行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他错过的远不是一个坦白和好的机会。
  李墨吟不可置信地听着他的叙述,慢慢地积起了慢慢的愤怒和不甘,她好不容易被磨耗下去的情绪又涌上来,眼睛一瞬间就充满了血丝,苏文昊几乎拉不住她,她能看出来上官于行对自己的闺蜜不好,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不好。
  “上官于行你混蛋!你他妈就是个混蛋!你怎么不去死啊你!”
  很难想象一个小姑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挣脱了男人的钳制,三两步冲到上官于行面前,抬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这一下似乎费尽所有气力,李墨吟再落在他身上的拳头,已经不具备攻击力,只剩下声嘶力竭的悲鸣。
  “她在等你救命!她在等你救命啊你知不知道?!”
  那个时间点打出的电话,任谁都能想到,要么是遗言,要么是求救,可是张玉琼已经留了遗书,她那样挣扎爬向门口的姿势,当然是为了求救。
  “也就张玉琼这个傻子,就她把你当个宝!你他们就是个王八蛋!”苏文昊能把李墨吟拉开,却没办法劝她平静,只好由着她哭。
  李墨吟知道张玉琼的性格,也知道她有多看重上官于行,她的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姑娘,这个电话也许本可以直接叫救护车,或者打给自己也能引起重视,她却偏偏打给上官于行。
  “玉琼怎么会跟你吵架,你们在一起这么久,她和你吵过吗?”
  感情这个事情太难说清楚,李墨吟至今也不明白,张玉琼到底喜欢上官于行哪一点,在她看来,上官于行虽然不至于一无是处,但也真的没有太多优点可取,果然是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偏偏这样的不是天好地好,却正和了张玉琼心意,山河万里,非卿不可。
  上官于行后知后觉感到冷,这种冷并不是老家那种衣服能挡住的低温,寒气像是从五脏六腑升起的,让人无从逃避。
  他漠然地去揭了白布,如果说李墨吟的指责是一把尖刀刺进他心里,那张玉琼苍白的脸就是撒在伤口上的盐,撺掇着他腐烂朽坏。
  身边有哭声,有沉痛的神情,有人不停的在说节哀顺变,上官于行却突然开始发笑,觉得周围这一切实在荒诞至极。
  “都别闹了,这不可能的。”他一把推开了李墨吟,冲着屋里几个人摆摆手:“快别闹了你们,这么晚了,一个个闲的呀。”
  说着跪在床边上去叫张玉琼。
  “玉琼,快醒醒,回家了。”
  张玉琼在的时候,他少有这样的极尽温柔,也从未对灯红酒绿的夜晚毫无留恋,只单纯的想和她回家。
  “你别生我气啊,咱们回家去吧。”
  爱别离、求不得,人非草木,至苦之味,足够摧心断肠,可是那天一直到最后,上官于行也没有一滴泪,平静得相当诡异,他固执地以为,好像只要他不松口承认,张玉琼就仍然是生龙活虎的。
  直到葬礼那天,他远远看着骨灰入土,转身的一瞬间,眼睛扫过层层叠叠的石碑。
  眼前的世界,万籁俱寂,只那一瞬间,猛然感觉到自己心里一颗巨石从高处坠下,来势凶猛声音清脆,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原来所有流不出来的泪,不过都像钝刀挫肉,是延迟的长痛,他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就那样在街边上,埋着脸痛哭起来。
  活人的街道,死人的墓地,只在一线之间。而他站在边界上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应该走向哪一边。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
  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上官于行常常会想,张玉琼究竟是真的像她自己所说,不愿意苟且偷生,还是其实早就已经对这世界、对他都厌烦至极,所以才如此的视死如归?
  自从上官于行前段时间尝试割腕被救回来之后,每每当他看到自己手腕上那道疤,回想起来当时刀片划破皮肉的感觉,仍旧会觉得想不通。
  听说吞药也会很痛,五脏六腑都会被牵涉其中,让人痛不可抑,难受至极。
  而玉琼,他的张玉琼一向最怕疼,最怕孤独,也很不会吞药,她到底是得有多绝望,才会做出自杀这样的决定。
  上官于行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口罩围巾帽子一样不落,出门的瞬间还是被寒气迎面一击。,好在太阳露了脸,多多少少有点暖意,抱着奶球往外走。
  小家伙嫌冷,不肯在雪地里落脚,直往他怀里钻,习惯性去轻轻咬红绳。
  c市的冬天也很冷,可是每次只要他回家住,无论多晚,张玉琼都会带着奶球,在小区门口等着。
  那时候他总觉得没必要,明明她胆小又怕黑,何必非要走一趟,一年四季手脚冰凉,外面站上十分钟,直到夜里手都还是冷的。
  后来买下那间房,好多次顺着路灯看过去,再也见不到人,甚至连奶球也不愿意理他。
  如果不是因为看重在意,她才真没必要这样,感情里一切无用的寻常小事,包括语言与动作,都是源于无处安放的爱。
  可惜,这道理上官于行明白的太晚。
  驱车去到郊外,整个城市银装素裹,掩去太多的肮脏,也填满所有沟壑,刻着张玉琼名字的碑,立在秦家祖坟中间显得有些怪异。
  无子无孙,底款的位置上空落落的,无媒无聘,玉琼的父母也不准他称呼亡妻。
  碑上的字不大好看,歪歪扭扭,却也是他学了很久的,这座墓里放是张玉琼的一些遗物,这些也是上官于行后来收拾屋子的时候才发现,犄角旮旯里原来藏着那么多毫无用处的小物件。
  鲜少关注到的情侣款拖鞋、毛巾、洗漱杯,搁置已久的毛绒玩偶游戏机,以及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的情侣睡衣和情侣对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