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婷婷无声地叹气，谁让他生病了呢，惯着他吧。她舀了一勺汤，送到他的嘴边，他乖乖张嘴，灼灼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垂着眼眸机械地喂汤给他。
  喂完汤，她又喂他吃完半碗小米粥，然后抽了纸巾替他擦擦嘴，“休息一会儿吧。”
  她试图将他背后的靠枕抽出来，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留下来陪我。”
  她抿了抿唇，“爸妈，还有果果都在家里等我呢。”
  “他们已经有很多人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他的语气多么萧索。
  “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你妈和贺雨茵都在。”
  他嘲讽地勾了勾唇，“有她们在，我还不如一个人。”自己的母亲，这段时间不遗余力地撮合他跟贺雨茵，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之所以接受贺雨茵，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儿子。他很心寒。
  他的眼神，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寂寥和悲凉，她心里堵得很难受，根本狠不下心扔下他一个人，然后回家吃团圆饭。
  “睡吧。”她不着痕迹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算是默认留下来。
  他咧嘴笑，笑容灿烂极了，“老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快点睡，不然我就走了。”
  “好好，我马上睡，你不要走。”他将她的手抓得很紧，听话地躺到床上。
  他确实疲惫极了，精神一旦松懈下来，闭上眼就睡着了。
  王婷婷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容颜，苦涩地勾了勾唇角，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眉眼，轻声道，“老公，我好想你。”
  顾裕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的手还被他握在手中，他一转头，就看到王婷婷一脸不耐地瞪着他，“你可算是醒了，快点放手！”
  这个男人，生怕她跑掉，明明已经睡熟了，还将她的手握得死死的，她哪里都不能去，什么都不能干，只能枯坐在他的床边。中午李文英给她带来饭菜，她只能用一只手勉强填饱肚子，这也就罢了，最麻烦的是她想上厕所，一直憋着。
  他微愣，似乎不敢相信她还在这里。
  王婷婷眉头蹙得更紧，声音急迫，“发什么呆啊，赶紧放手，我要上厕所。”
  噗嗤——
  他居然笑了起来。
  手腕上的力道消失了，王婷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以极快的速度跑进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虽然关上了，但是隔不断他愉悦的笑声。王婷婷忍不住翻贺眼，她变得这么狼狈，都是谁害的呀，那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敢笑话她，真是岂有此理！
  顾裕均休息好了，体能也恢复了一些，起床洗漱，刮了胡子，换了一身衣服，以往那个温润英俊的男人又回来了。
  他收拾妥当之后，温和地笑，“老婆，我们回家吧。”
  王婷婷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再休息一晚上再出院吧。”
  他笑容越发柔和，“我已经没事了，今天是团圆夜，当然要跟家人一起度过。”他一只手提起两只袋子，里面装的都是他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另一只手牵着她的手，“老婆，我们回家。”
  她摇头，“我不能跟你回去，我要回我妈那里。”
  “好啊，那我们就去妈那里。”
  “裕均……”
  她还想说什么，他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巴，“老婆，我想果果了。”
  果果也很想他，从早上就盼着见他，她不想让女儿失望。
  王婷婷和顾裕均同时出现，叶家的人都愣了愣，还是王婷婷的大哥叶旭尧反应快，笑着说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正准备打电话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顾裕均微笑着向各位亲人打招呼，大哥大嫂都笑着应了，王良义很给他面子，笑着招呼他坐下。果果扑上去抱住他的腿，亲热得不得了。
  周文媛听到声音，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笑了笑，“裕均，你来了，先坐下歇歇吧，马上就开饭。婷婷啊，你来厨房里帮我一下。”
  王婷婷“哎”了一声，快步走进厨房，周文媛一边忙碌，一边压低声音道，“他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果果和叶旭尧家的儿子童童关系很好，两个孩子座位相邻，时不时凑到一堆儿说悄悄话，笑成一团，连带着饭桌上的气氛都活跃起来。
  叶家的人都知道顾裕均和王婷婷离婚的事情，却没有人提起，专挑高兴的事情聊，酒足饭饱，大家又聚在一起看春晚，很热闹。
  顾裕均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走到阳台外接听电话，“妈，吃饭了吗？”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李文英很生气，“你既然出院了，怎么不回家？跑到人家家里过年，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算怎么一回事？”
  顾裕均皱眉，“妈，什么叫别人家里，我在岳父岳母家。以往我们都陪着您过年，这是第一回陪岳父过年，这点醋，您也吃？”
  “我不是吃醋，我是生气，你们都离婚了，就应该断得干干净净，免得被贺家的人知道，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顾裕均眉头蹙得更紧，语气生硬，“妈，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同意离婚，我和婷婷还是夫妻！我不管什么贺家黑家，我喜欢在我老婆的娘家过节，谁也管不着！”
  李文英气得半晌说不出话，她的一片苦心，为何儿子就是不明白呢！
  “妈，就这样吧，我明天再回去。”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妈，除夕快乐。”留她一个人在家里，他始终心里有愧的。
  通话刚结束，又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顾裕均看到“贺雨茵”三个字，想都没想，直接按了关机键，在这种合家团圆的日子里，他实在是不想与她有任何牵连。
  当他回到客厅的时候，王婷婷正在玩手机，看样子是在跟别人发短信，他很想凑过去看她跟谁聊天，可又不能做得太明显，他不动声色地挪动屁股，向她靠近，然后抻着脖子，偷偷瞄……林杰：傻妞，祝你跟小果果春节快乐。
  王婷婷：也祝你春节快乐。
  林杰：在干什么？
  王婷婷：看电视，你呢？
  林杰：正在被我家老头子训斥呢，好可怜。
  王婷婷发了一个冷汗的表情。
  林杰回了一个呲牙咧嘴笑的表情。
  顾裕均看完她跟林杰的对话，心就像是被泡在醋缸里面，酸得不行，他僵硬地收回脑袋，正襟危坐，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用手臂捅了捅婷婷的胳膊，“老婆，春节快乐。”
  王婷婷抬头，诧异地看着他，这么多年，只要两人一起过节，他从来不会对自己说什么节日快乐的话。
  他咳嗽了一声，坚持，“老婆，春节快乐。”
  她莫名地回了一句，“春节快乐。”
  他舒心地笑，然后看着她手中的手机，家长一样的教育她，“不要玩手机了，大家都在看电视呢，要尊重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