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医生说：“陈老爷说小陈先生在被绑架期间，绑匪和他联系，指明让阿东去陈家的私家码头交易。阿东事先关闭了码头，带着巨款赴约，绑匪让阿东把钱款放在一条事先准备的船上，然后人马上离开。阿东依言离开码头，三个小时之后，绑匪又通知阿东到刚才的地方去接人，阿东迅速跑到码头，看到小陈先生被蒙着眼睛，绑着四肢，就坐在刚才放钱款的那条船上。小陈先生就这样得救了，一切有点容易得让人奇怪。小陈先生回到家中，毛警官等人自然要循例问话，小陈先生一直神情委顿，总是迷迷糊糊地昏睡，从他嘴里问不出关于绑匪的半个字的信息来。”
  陈泽琛听到这里急道：“我遭绑架之后，一直被蒙着双眼，哪里知道有关绑匪的信息？”
  文医生点点头：“陈老先生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有一些细节引起了毛警官的怀疑。首先是绑匪太过了解陈家码头的运营情况，很像是家中知情人所为。当然这也不排除是他们事先做好准备、调查清楚情况的原因。二是毛警官发现小陈先生在美国股市炒股失利，欠下高利贷巨债，然而奇怪的是这笔巨款居然就在这几天内被还清了。”
  陈泽琛眼球凸出，忿恨地看了文医生一眼，反驳道：“我要偿还债务，有的是办法。我本身也是生意人，不差那些钱。”
  文医生继续道：“未必不差钱，您的合作伙伴刚刚卷了笔钱走，那笔钱恐怕就是您要偿还股市债务的救命稻草。”
  陈泽琛脸色难看，不再说什么。
  文医生：“毛警官把您欠下巨债又迅速还清的事情告诉了陈老先生，陈老先生便产生了怀疑。他知道从您嘴中问不出实话，又不想让警方在他之前查出自己的儿子是监守自盗。如果雇佣私家侦探的话，他害怕消息外传。思来想去，他觉得我既能帮他查清真相，又能保守秘密，于是大费周折找到我。我开始以心理治疗的名义，帮助小陈先生治病，真正的目的却是试图看清小陈先生的真实内心。”
  周小森好奇道：“文医生，我却觉得你这番话有点儿说不过去。如果小陈先生真得包藏祸心，他又怎么敢来找你？你一替他催眠，他什么都说出来了，岂不是糟糕？我要是他，是断断不敢来见你的。”
  文医生笑道：“小陈先生之所以敢来找我，因为他是一个会做清醒梦的高手。”
  周小森和阿善面面相觑，同时纳闷道：“清醒梦？”
  文医生道：“清醒梦的概念最早由荷兰学者提出，是精神学的一个重要发现。需要甄别的是，清醒梦不同于白日梦，是指做梦者于睡眠状态中保持意识清醒。白日梦则是做梦者于清醒状态中进行冥想或幻想，而不进入睡眠状态中。在清醒梦的状态下，做梦者可以在梦中拥有清醒时候的思考和记忆能力，部分的人甚至可以使自己的梦境中的感觉真实得跟现实世界并无二样，但却知道自己身处梦中。再高级些的清醒梦者，可以想做什么梦，就做什么梦，在梦中实现自己现实生活中实现不了的愿望。”
  周小森感叹：“原来这么神奇啊？如果我会做清醒梦，就能在梦中见到品凡了。”
  文医生点点头：“原则上是这样。清醒梦的概念，虽然是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才被提出的，但是很早就有人会通过控制浅层睡眠来制造清醒梦了。我研究过汉代的历史，觉得有一个例证非常像清醒梦
  汉武帝的宠妃李夫人去世后，汉武帝非常思念她，很渴望能够在梦中与她相见。说来也奇怪了，虽然汉武帝在白天日日思念李夫人，但是在夜间，从没有做过关于李夫人的梦。汉武帝非常沮丧，就求助宠臣东方朔。东方朔给了汉武帝一株怀梦草，汉武帝当晚就梦到了李夫人向他诉说生死离别后的相思之苦。汉武帝完成了夙愿，第二日又重振精神，开始一心一意治国理政。我怀疑，东方朔根本没有什么怀梦草，只是掌握了制造清醒梦的方法，并且把这个方法暗示给汉武帝。汉武帝在强烈的心理暗示和潜意识的操纵下，就做了个与李夫人相见的清醒梦。”
  周小森点点头：“这段历史我也听说过，我一直以为是巧合，原来可能和清醒梦有关。”
  阿善插嘴道：“我倒不认为清醒梦是什么好东西，梦是神的恩赐，是睡眠的享受。无论是噩梦还是美梦，都是顺其自然的好。如果刻意改变梦境，那么就等于剥夺了睡眠，连世界上最随意、最真实的事情都变成了谎言，真是太累了。”
  周小森若有所思：“有道理。”
  陈泽琛则冷冷道：“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就算会做清醒梦，你们又怎能看到，就算能看到，梦这东西又怎能成为证据？”
  文医生道：“我当然能看到你的清醒梦，因为我会梦境共享？你睡的躺椅，表面上看是有按摩头部的作用，其实可以连接你的大脑神经，剥啄到的画面直接连到我的电脑上，所以我看到了你的清醒梦，你故意做了个回忆和赵品凡先生留学生活的梦。周太太，你不是想见到赵先生么
  我把陈先生的梦境放给你看，里面有上大学时的赵先生。”
  文医生打开投影仪，拉好窗帘，在投影仪上播放了一段视频，只见七八年前的陈泽琛和赵品凡出现在屏幕上，穿着篮球衣，在打篮球。赵品凡那时比现在还要瘦，头发很长，五官清秀英俊，晒得有点儿黑。
  周小森没有想到，在这样的环境中，通过这样的形式见到了n年前的品凡，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陈泽琛也感慨道：“我被你催眠，梦到七八年前的老友和情景，有什么不对的？文医生，亏家父那么信任你，让你替我催眠，你到底要利用你的专业，编造出多少谎言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