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妖精！”那婆子惊吓地往后退，后门里涌上来几位道士穿着的人，手持长剑和符咒，将被锁住了身形的彤儿围困在中间。
  “大胆妖孽，为祸人间，今日，我青云山弟子便要为民除害，斩杀你这妖孽！”为首那人道长模样，义正辞严。
  “为民除害？”彤儿停止了挣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将这个词在口中嚼了嚼，反问出来，眼里没有一点受困的惊惶。
  想要帮她一下的池小柒见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前些日子，李家的小公子便是死在你这妖孽手中，昨日王家的小公子又遭了难，今日你又大胆来了赵府，真当我们无人能杀得了你这妖邪吗？”那人没有一丝动摇，继续放话。
  “我杀了这几人，那你可要数一数他们害了多少人？”她不疾不徐，勾了勾唇角，笑意盈盈地问。
  “道长，可别被这妖精迷了心智，赶紧除了她吧！我泡几个女人有什么错，她想杀我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道长还没说话，后面一道声音传来，她顺着声音的方向一看，正是她此行的目标。
  那小公子躲在众人身后，脚步虚浮、脸色也不太好，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看向她的目光里没有一点后悔之意，见道士们停顿，又催促道：“我爹和你们青云山交好这么多年，你们连一点小事都婆婆妈妈的吗？要不是我赵家，你们能那么衣穿不愁快活地修行吗？”
  这话一出，青云山众人反而脸色难看了点，明明是有事相求，却反而一副高高在上，让你们来帮忙是给你们脸了的语气，修仙之人本就心高气傲，闻言心里肯定不舒服。
  彤儿闻言只觉得好笑，斜斜地瞥了一眼那小公子，那小公子心头一动，又思及这是妖精，睡不到手，暗自觉得可惜。
  然而，她却依然没有一点受困的惊惶，仿佛锁在她身上的阵法只是无关痛痒的绸缎，声音低且妩媚：“你以为找到了靠山，便能得救了？”
  话音直直落在他的脑海之中，吓得他立刻跌坐在了地上，丑态尽出。
  而后，她眼神一瞥，周身红光大绽，那看上去密不透风的阵法像是纸糊的一样，一碰就散了，四周围着她的道士们也应声被一道劲力推开，倒了一片。
  她冷冷一嗤，看向哀声求饶，涕泪横流的小少爷，挥手便是一道红光，直接袭向他的下.身。
  “啊！”小少爷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闹得有些大，不过还是了结了，她正打算“事了拂衣去”，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谁敢欺辱我青云山弟子？”
  彤儿眼神一紧，仅仅是这道声音中的威压，便仿佛泰山压顶，让她有种难以抵抗的感觉。
  是谁？她勉强回过头去，只见宅子里走出来一个老者，老者白发须眉，负手而立，不怒自威。
  “啊我明白了，”曜日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这就是凡间那些话本之中所写的，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找场子的！”
  池小柒：“……”
  你什么时候找来的话本看？还有，你这一脸兴奋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嘛？
  “这你就不懂了，”曜日察觉到池小柒怀疑的目光，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他们派出了厉害的来找场子，自以为胜券在握，这个时候，如果狠狠地打一下他们的脸……”
  曜日一边显露出了自己丰富的话本阅历，一边朝池小柒使眼色。
  池小柒：“……”
  为什么神杖的器灵会长歪成这样？他的成长经历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即便是不想配合曜日的演出，池小柒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狐狸姐姐受欺负，在彤儿被威压压制住，咬牙强撑的时候，站了出来。
  “不许欺负她！”池小柒抬头挺胸站在彤儿身前，大眼睛瞪着面前的老者。
  尖尖的小虎牙若隐若现，配上这软糯糯的“示威”，奶凶奶凶的。
  “……”
  曜日：好像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第43章 凡间（五）
  “不许欺负她！”池小柒奶凶奶凶地挡在彤儿身前, 对老者的威压视若无睹，像是完全不受影响。
  池小柒长得可爱，衣着又奢华内敛, 老者对自己的威压信心十足, 见她不受影响地与自己对峙，一时间没往妖物身上想，而是呵斥道：“哪来的小丫头？速速离去, 不要多管闲事。”
  “是啊，小妹妹，你身后的可是一只狐狸精, 会吃人的, 你快些让开，让师父除了这妖精。”旁边的小道士也放缓了点声音, 见她可爱, 不忍心凶她, 好言好语地让她离开。
  这可怎么办？若是他们不好说话、直接动手, 池小柒还知道怎么应对——直接打回去就行, 可是现在……
  池小柒想了想, 直截了当：“她是狐狸精，我是小狐妖, 我们是一边的。”
  话音一落, 一片寂然。
  众人：“……”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里不是给你胡闹的地方，速速离去，不然我们青云山可就不客气了。”老者只当她是故意找茬, 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不客气道。
  池小柒：“……”
  我说的明明就是实话，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哇！
  池小柒气鼓鼓地嘟起嘴, 正想着证明一下自己，旁边一道亮光闪过，而后“哗啦”一声，什么东西碎掉了，小道士也忽然跌坐在了地上。
  “啊！这、这！”小道士手上捧着一面镜子，可镜面却裂开了，碎片散落了一地，他望向池小柒的神色也从和蔼变成惊恐。
  “这是怎么了？”池小柒没看明白。
  “那是照妖镜，照在妖怪身上，能显示出本体和妖力的强弱，妖力越强，光芒也越强。”彤儿在她后面低声道，只是神色也有点古怪。
  她们常在凡间行走，多多少少与照妖镜也都打过照面，可是却从未听说过照妖镜会因为被照之人妖力太强而碎落一地。
  照妖镜判断妖力强弱的标准不是单纯的妖力的多少，而是妖力的强度，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妖怪血统强弱的判定。
  她曾经也被照妖镜照过，光芒还达不到耀眼的地步，就把那些个凡间修士给吓跑了，而池小柒这直接把照妖镜照碎了的血脉……不愧是妖界的小公主。
  照妖镜这么一碎，老者也神色一惊，看向池小柒的目光中再无轻蔑，而是郑重和警惕：“妖界离此有数万里，你为何会来到这么个小镇？”
  池小柒先是一愣，而后觉得这老爷爷说话好生奇怪，妖界离这里远，可谁说她一定是从妖界来的呢，不过池小柒还是很有耐心地给出了解释：“我是从仙界来的呀。”
  “一派胡言！你一个妖怪，怎么可能踏足仙界？”老者忽然大怒，仿佛将妖怪和仙界联系在一起，就是对仙界的玷污了。
  池小柒闻言很是不悦，总是这样，也不知道这些凡人都是被什么洗脑了，妖怪怎么了，妖怪就必须缩在妖界不能出来了？
  而且，凡人飞升成仙的散仙不在少数，连仙界的散仙们都对妖怪没有偏见，可偏偏这些求仙问道的半吊子道士最瞧不起妖怪。
  池小柒想起在仙宫遇见的，友好地给她带路的顾敛，又看了看面前这些或是惊恐，或是厌恶的道士，“哼”了一声，直接拉着彤儿的手往外走，不想再理这些凡人了。
  能不能踏足仙界可不劳他们费心，她不仅能踏足仙界，还能在仙宫太子的宫殿里蹦跶呢。
  “慢着！你……”老者还想说些什么，被倒在地上的小道士扯住了衣袍，小道士手都在哆嗦，带着惊惧的哭腔：“师父，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妖怪啊！连、连照妖镜都碎了！”
  老者闻言一顿，眼里也多了些忌惮，目送着池小柒带着人远去，硬是没敢拦。
  池小柒三两步走回了树下，萧玖华在那里等她，一看见萧玖华淡淡的神色，池小柒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方才的一点点争执倏地就消散了。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和他们计较些什么呢。
  **
  “那，我们就走了，这个给你。”池小柒取出一块护符，护符上浅浅几笔阵法，却流动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池小柒将护符交给了小狐狸，朝她挥了挥手：“等你修炼成果，记得来妖界找我玩哦。”
  彤儿接过护符，看向笑容明媚的池小柒，郑重地点了点头。
  凡间的事情似乎就这么告一段落了，告别了小狐狸，正打算回程，西南方却忽然涌起了一道黑气，直冲云霄。
  “那是什么？”池小柒一惊，而后，手腕上沉寂了好些天的手链忽然发烫。
  沈千洺原本在沉睡中修复自己找回的记忆，忽然之间被惊醒，西南方熟悉的气息像是在呼唤她。
  “过去看看。”萧玖华眼里也沉了沉，不似之前那般淡定无所谓。
  在凡间，能够直冲云霄的黑气……若是魔物作祟，那便是堪比屠城的罪孽，不可纵容。
  **
  黑气涌起的地方离他们并不远，穿过丛林山脉，只用了半日的时间便到了。
  天色渐渐昏暗，明明尚未到黄昏时分，天空却已经阴沉了下来。
  黑云密布，遮住了半边天，看上去极为不祥。
  萧玖华放缓了速度，走在土地上，土地“簌簌”作响，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周围太过安静了，没有一点人声。池小柒望着前方的一片村落，整整齐齐的屋舍田地，却没有看见一个人，一个动物，没有听见一点活物的声音。
  这氛围太、太可怕了！qaq
  池小柒下意识地扯住了萧玖华的衣袖，缩在了他身边。
  萧玖华脚步微微一顿，很快便恢复如常，只是走着走着，觉得池小柒靠着的半边身子有点僵硬，有点热。
  “村、村子里的人呢？”池小柒半个身子藏在萧玖华身后，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前看。
  “凶多吉少。”萧玖华皱了皱眉，空气里没有一点血腥气，那么村子里的人……
  正想着，“唰”地一声，又是一片黑气以村庄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涌去。
  “呜qaq！”池小柒整个人缩在了萧玖华后面，闭上眼不敢看。
  “要不，你留在这里等我。”萧玖华停下脚步，问她。
  “……qaq”池小柒立刻摇头，“我跟你一起。”
  一个人留在这里肯定更可怕，绝对不要一个人！
  萧玖华想想也是，之前在幻海周边把她一个人留在荒山上，就出了问题，还是在自己身边比较放心。
  越往村庄里走，黑气越浓，穿过几户屋舍，到了差不多村子中央的方位，忽然，眼前一片开阔。
  池小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村子中间是一片空地，空地上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像是深渊般，将空气中的灰尘都吸入进去。
  “嗡”地一声长鸣，又是一波黑气从“深渊”中涌出，而后黑色的空洞也随之扩大了一圈。
  这、这是什么？池小柒还没问出来，耳边传来了一道声音，沈千洺沉静地对她说：“跳下去。”
  池小柒摇头：“……不行，我恐高！qaq”
  “……”
  沈千洺退而求其次：“那你把我扔下去。”
  池小柒闻言，低头捣鼓了一下手链，还是摇头：“不行，我摘不下来了！qaq”
  沈千洺：“……”
  “这个洞可以通往冥界吗？”池小柒小声问。
  魔界、凡间和妖界在同一位面上，而处于下方的便只有冥界了，不难猜测。
  “嗯，没错。”沈千洺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