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老师。”
  柏子成脑门贴在她胳膊上，没抬头。
  “嗯。”
  “我穿裙子是不是不好看？”
  柏子成猛然抬头。
  “不。很好看。秦芜，你很好看。是我的问题，我有点不舍得跟别人分享。”
  秦芜眼睛里顿时发出明亮的光。
  “真的？”
  “真的。”柏子成说完，脸色突然又变了。“但是只准穿给我一个人看。这么短的衣服，上班的时候千万不能穿。”
  秦芜沉浸在他的赞美里无法自拔，低头看着自己裙子。
  “很短吗？我觉得不短了，你是没看见我们宿舍的其他人，那短裤，都到……”
  好吧，柏老师脸色不好，有些话还是不要说了。
  “从小到大，在我印象中，周围就没有安静过。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就是大人的吵闹声，孩子的哭声，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每天晚上睡觉前，也还是一样的景象。”
  “你不知道读高中那阵我有多希望能搬到一个安静的环境。学习压力大，周围又吵吵闹闹，好像那些人就知道没完没了的生孩子和打麻将，我觉得自己快讨厌死那个地方了。”
  “那时候觉得自己很委屈，很烦躁，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惹的我想大哭一场。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常常幻想，什么时候我能有这样一个安静的家？”
  她说的轻快，行云流水，柏子成却听的非常沉重。
  他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
  这辈子活到现在，吃的最大的苦就是小时候被弄断手指的事。
  他对钱没概念，对穷苦没概念，对秦芜描述的一切都没概念。
  但是他仍然觉得自己能懂，仍然觉得自己感同身受。
  于是不自觉的，他就想说一些让她开心的话。
  “只要你喜欢，以后咱们可以来这里住。”
  秦芜扭头过来，看着他笑笑，并不说话。
  车子上了坡，一路直行，很快便看到一栋庞大的白色洋楼出现在视野里。
  秦芜看对方这么阔绰，忍不住又有些紧张。
  “柏老师，你好歹告诉我对方是谁，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柏子成不说，停了车，看着她笑。
  “要什么准备？不用紧张，该怎么样怎么样。”
  “可是，我，我怕我做的不好，丢你的脸。”
  “哈哈。”柏子成更觉得无所谓了。“没关系，你使劲丢，就怕你没那么放的开。”
  说完，柏子成下车，帮秦芜打开车门，带着她一起进去。
  门没锁，柏子成推一下就开了。
  宽大的屋子里立刻传出一股食物的甜香味。
  秦芜扫了一眼，发现家具跟柏子成家很像，都是纯白和浅灰为主，看来是个男人的房子。
  正看着，屋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甜美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穿拖鞋，一件白衬衫黑裙子的职场女士跑了出来。
  女士长波浪发，淡妆，浓眉大眼，身材高挑纤瘦，气质出众，看到柏子成甜甜的喊了一声。
  “哥。”
  两人身材五官如此相像，秦芜明白了，她是柏子成另一个妹妹，柏圆。
  柏子成冲她笑了一下，拉秦芜的手并未松开。
  “圆圆。”
  “来了？”柏圆冲柏子成笑完，目光转到秦芜身上。“你好，我叫柏圆，他妹妹。”
  秦芜伸手跟她握了一下，她的手很细，很软，一股富家女独有的感觉。
  “你好，我叫秦芜。”
  “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柏圆很喜欢秦芜这种长相的人，握了一下手，干脆也不放开了，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仔细的看。
  “你很漂亮，看起来也很小的样子，毕业了吗？不会是被我哥骗到手的吧？”
  富家女不错，但是是个没有架子的富家女。
  一个玩笑，秦芜跟她的距离马上近了。
  “马上毕业了，二十好几了，真不算小。”
  “我哥都三十了。”柏圆笑呵呵看着秦芜。“难得你不嫌弃他老能看上他，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柏子成在一旁听的：“……”
  柏圆话刚说完，身后厨房里又出来一个人。
  同样的白衬衫黑西裤，高大挺拔，只是五官更深邃，头发是棕色的，看起来好像是，混血儿。
  不过一张嘴，普通话却是说的相当地道。
  “说谁老呢？谁又在我面前卖老？子成，不会是你吧？”
  柏子成咧嘴一笑，走过去跟他碰了碰肩膀。
  “我哪敢？这屋子里除了圆圆姐，谁还敢在你面前这么放肆？”
  说完，意味深长看了柏圆和那人一眼。
  那人并未回他的目光，仿佛没听懂柏子成话似的，直接走过去跟秦芜打招呼。
  “你好，欢迎到家里做客。略备了点薄菜，希望你能喜欢，跟我们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说的这么庄重严肃，秦芜有些受宠若惊，赶紧跟他回礼。
  “您客气了，贸然来访，希望没有叨扰到您。”
  “哪里哪里，子成的朋友就是我们朋友，欢迎还来不及，怎么会叨扰呢。”
  秦芜又赶紧回礼。
  “谢谢，很高兴认识您。”
  这俩人，跟古汉语专业出来的一样，客气起来肉麻死人。
  柏子成上前拉秦芜，生怕再说下去，两人就要引经据典，畅聊孔孟了。
  柏圆也上去拉那人。
  “陈大叔，行了，饭做好了就赶紧让人入席，没完没了的在这客气，待会儿人都被你拘谨走了。”
  那人看柏圆一眼，悄无声息把胳膊抽走，招呼秦芜说。
  “好好好，饭做好了，都快入席吧。子成，你过来帮我上菜。”
  柏圆略有不满的看着他背影走远了。
  秦芜看着这二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是情侣吧，这位陈大叔的反应明显有些闪躲。
  说不是吧，柏圆对他的爱意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而且她长的这么漂亮，性格这么好，陈大叔应该找不到拒绝她的理由。
  所以整个晚餐席上，秦芜除了基本的对话，剩下都在关心这两个人了。
  陈大叔会帮柏圆舀汤，替她夹菜，但不回应她的玩笑。
  这种诡异的相处模式，真是让秦芜好奇爆了。
  “他大概15岁的时候吧，暗恋我们班一个女生，熬夜写了老长一篇情书，大约有多少字？五千对不对？托我转交给人家。”
  柏子成看拦不住她，索性破罐子破摔。
  “还好意思说，我刚开花的情窦就毁在你手里了。”
  柏圆哈哈大笑，拍着秦芜胳膊。
  “对对对，这件事都是我不好，我欠他的。不然估计他现在娃都跟柏安恺一样大了。”
  秦芜不明所以，看着柏圆等她继续讲。
  柏子成却自主把话接过去。
  “结果我忘记写名字，她把自己班里一个小混混的名字加上去了。后来他们俩就成了。”
  “啊？”
  秦芜听的瞠目结舌。
  这……柏子成还有这种狗血的经历？
  “不用替我遗憾。”柏子成看她吃惊，伸手拍了拍她。“当时我只是跟朋友打赌，看一次性能不能追上她。还好柏圆替我改了名字，不然我就是个惹完就跑的人渣了。”
  秦芜：“……”
  将近十二点，明天柏子成有课，大家都要上班，柏圆纵然有再多话要说，陈云麓也帮她开始往外赶客了。
  “行了，行了，时间不早了，都回去吧。实在觉得没聊尽兴，明天再一起过来。反正来日方长，以后大家做了一家人，有的是时间让你聊个够。”
  柏子成等这句话等的迫不及待，待陈云麓话音一落就要带秦芜出门，然而柏圆还是跟陈云麓别别扭扭。
  “谁要跟你一家人了？嘁，不就在你家里吃顿饭吗？这么着急把人往外赶，怎么着，耽误你出去约会了？”
  柏子成早知道柏圆的心思，所以她说什么出来他都习以为常，难为了秦芜，一晚上都在左右观察大家的脸色。
  陈云麓也不跟柏圆计较，阴阳怪气牢骚完，也把她一起往外赶。
  “你也回去吧。明天还有会要开，别耽误正事。”
  柏圆彻底被他激怒，拂袖站起来，招呼也不跟大家打，率先冲了出去。
  秦芜再次瞠目结舌。
  陈云麓叹一口气，跟柏子成交换个眼神。
  “经常这样，不用管她，明天就好了。我送你们出去。”
  秦芜走在前面，陈云麓落后一步，快走到门口，忽然拉住柏子成袖子。
  柏子成回头看他。陈云麓压低声音。
  “小姑娘挺不错的，单纯善良，你别辜负人家。”
  柏子成忍不住笑了一下。
  “还用你说？”
  陈云麓也笑了笑。
  “她是不是在找工作？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出面帮个小忙。”
  “我倒是想出面。”柏子成想到秦芜面对工作总对他闪烁其词的样子，表示很为难。“人家不肯，自尊心强。”
  “你们一家人这情商真是让人不敢恭维。”陈云麓意有所指。“难道帮忙非得大张旗鼓昭告天下的帮吗？你就不知道拐弯抹角，暗度陈仓？”
  柏子成心下了然，笑着拍拍陈云麓肩膀。
  “行了，我知道了。有时间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你跟柏圆总这么下去也不算回事。”
  两人踏上归途，车子里安静无声。柏子成看秦芜脸红红的，只盯着前方发呆，就问她。
  “今天晚上聊的开心吗？”
  秦芜微点头。
  “嗯。”
  “柏圆很喜欢你，看得出来她也开心。”
  秦芜扭头看他。
  “柏老师，你带我来见这么重要的人，提前也不说，不怕我搞砸，惹的大家都不开心吗？”
  “不怕。你是个好学生，不会搞砸任何一件事情的。”
  “你抬举我。”
  “没有。实话实说。”
  秦芜觉得踏实，便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