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杰克一路逃也似地回到学校——已经到了深夜,如果是克苏鲁的团,夜里出来基本没有好事儿,也不知道这个团会不会有“夜间睡眠不足隔日所有判定下降”的恼人设置。我俩简单讨论一番,一致同意不能把sip往好里想,所以连忙分头回寝室睡觉了。
夜间,kp又想坑我,先是让我过聆听,又是让我过意志检定,所幸骰子眷顾,我并未因为什么倒霉事儿醒来。可惜小红就惨了,她聆听特别高,一早起来就满脸菜色,说自己做了一宿噩梦,不但听到类似人的哀嚎和尖叫声,掉了一点san值,笔记本电脑主板还莫名其妙地烧坏炸了——幸好她躲避掉了飞溅的碎屑,不然搞不好还得受伤。
我们六个玩家坐在学校食堂里,周围都是端着盘子吃饭的学生npc,也没人对我们这样奇怪的组合产生兴趣。我和杰克把昨天在苹果店的见闻说了一遍,同时掏出绿色药丸一人发了一颗。铁柱看着我们如此淡然地拿出了绿药丸分享,表情有点怪异,但他没说什么,直接将之接了过去。赵英俊埋怨道:“你昨天发那个大脑照片,害我san check了好吗?”
我无奈道:“我不是标题写着别打开吗。”
“这不是更加引诱人打开看看吗!”他恼火道,问其他人道:“你们打开看了吗?”
另外四人纷纷摇头,铁柱翻了个白眼,说:“这种东西还头铁打开看,不是故意找死吗。”
赵英俊郁闷道:“算了算了,看在你们找到宝箱的份上。”
“你们呢,你们发现了什么?”我问。
“我们去了图书馆找那本《死灵之书》,但是发现书不见了,根据借阅记录显示,书最后被那个物理教授借走之后,就没有还回来过。”小红说,“理论上,这个书是珍贵馆藏,必须在图书馆人员的监管下,在图书馆内部进行阅读,是不能外借的。但是由于对方身份是学校老师,又是图书馆的常客,所以破例了。”
“这个教授叫什么名字?”赵英俊问。
“叫沈荆。”小红说。
“有姓名的npc,肯定是重要人物。”赵英俊和我的想法如出一辙。
“我来查查看这个沈荆。”我掏出手机戳开里面唯一的“sip” app搜索了一番,点开一条不长的百科词条。
“世界著名理论物理学家,计算机学家,曾赴美留学,后在美国任教。六十年代中期回国带动中国理论物理和量子物理研究蓬勃发展,并在计算机科学领域取得重大突破……”我念着念着忍不住道:“呃,恕我直言,这么一个大科学家,为什么会沦落在拙州这么一个二三线城市教中学物理?”
“这个我知道,我和门卫室的老大爷聊过。”小黑说,“说是这个大科学家,当初确实在学界很有地位,父亲也是知识分子。可惜在wenge时被打成右派,他和他父亲都是。又被自己的学生举报、迫害,总之整得很惨,最后人搞得有些疯疯癫癫的。拙州是他的家乡,平反之后,他就一直在这里教书,不过社交上有点障碍,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基本每天就这么来了走、走了来,连个高级教师或者优秀教师之类的职称都没评上。他上课学生也不爱听,觉得无聊,在学校挺没存在感的。”
“怪不得我之前没有想起这么个人呢,我好歹也是学校老师。”铁柱说:“我过个灵感看我知不知道关于这个老师更多的消息?”
kp:“你过。”
kp:“灵感检定通过,你想起来沈荆最近两周无故缺席,给学校其他物理老师造成了很多麻烦。虽然沈荆平时为人低调老实,但也的确没有什么人缘,这导致没人知道他在哪,也没人帮他说话。”
“惨。”小黑说。
“那你们去这个老师住家找过没?”杰克问。
铁柱瘪着嘴耸了耸肩,说:“我们可以现在去看看?我们去……学校教师公寓看看,他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大概率住在学校分配的宿舍里。”
“行,就这么办。”
铁柱去找宿管拿到备用钥匙之后,我们一行人便来到了这名失踪教授的宿舍门前。铁柱打开门后,一股子陈旧的味道飘散出来,那是老旧家具和霉味的混合——这间宿舍本就背光,一侧还被另一栋更高的楼给遮死了,导致二楼如此潮湿。
踏入这间宿舍里,眼前所见几乎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屋子中央搁着一张深棕色的木头书桌,窗边立着一个白板。角落里搁着一张枣红色沙发椅,扶手和坐垫都破破烂烂,能看见里面露出来的棉花。最壮观或者最富足的,当属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书柜,书架的搁板因为重量和年代向下弯曲。
铁柱和赵英俊迅速进里屋搜了一圈出来道:“没有人,里面就一张床,一个破衣柜,床铺很久没有动过了。”
杰克最后一个从里屋走出来,说:“衣柜里面大部分的衣服都在,没有空的衣架,衣柜顶上搁着的行李箱也没动过。沈荆应该不是主动、至少不是有计划地出远门的。”
“咱们进门的时候,门锁是好的,窗户也锁着,看,都是积灰,没动过。”赵英俊摸了一把书柜搁板,说,“没有非法入侵的痕迹,东西也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
“书柜里没有死灵之书。”小红说,“我检查过了。”
我走到那个巨大又笨重的书桌前,随手一拉抽屉,里面满满都是纸质资料。我直接抱出来厚厚一叠,随手一翻,全都是天书一般的物理论文,我这个文化程度连标题都看不懂。我索性将所有抽屉里的资料、稿纸全部拿出来摞好,招呼道:“小红,快来,过个图书馆,你发光发热的时间到了。”
小红走过来,轻松过了个图书馆检定,从中找出一份可疑的纸张,整张稿纸上的内容都是用极其扭曲的字迹书写的,一眼看去真就像是一个精神失常者的涂鸦。整张纸大面积都是诸多0的重复排列,而在最底端似乎是两个数学公式,都被用笔划掉了——划掉纸张的力气很大,纸被划破了一些。
那公式旁还有着注解:“我们都错了,哈哈哈哈!”
我:“呃……这是啥?怪渗人的。”
“不知道,这是什么,什么东西加一不等于零。”小红想了想,说:“我要过个知识检定。”
kp道:“你可以通过一个困难的物理学或数学检定来得知这张纸上的内容。”
小红摩拳擦掌:“来吧,过数学,我点得很高。”
众望所归,小红通过了困难检定,她顿了顿,说:“我得知了这纸上的公式是特殊的欧拉公式,属于复分析领域的公式。它将三角函数与复指数函数关联起来,又被称为实际上最美的公式。”
“不对吧,欧拉公式……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这稿纸上写的是‘不等于’,欧拉公式分明是‘等于’。”赵英俊说。
小红显得有些惊讶:“你知道?我只是按照kp给我说的念出来而已。下方被划掉的这个公式是薛定谔方程式,它本来的计算结果也是‘等于’。”
“嘶——这就很恐怖了。”杰克说,“如果欧拉公式被伪证,就出**烦了。”
赵英俊本来显得有些迟疑,似乎不太想出风头,但听他这样一说,也开口道:“俗称上帝公式,好像是说这个公式把数学里最重要的五个元素,也就是e,i,π,0和1组合在了一起,尤其是这个0和1,在哲学领域也是十分重要的存在,不过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此刻我十分想对赵英俊过个心理学,我总觉得他还知道些别的什么。但是在这个连翟齐都在装铁憨憨的副本里,也怪不了大家留个心眼保存实力。
“这些0是什么,二进制吗?”铁柱问。
杰克摇头到:“那是0和1。”
“然而这个稿纸上满篇都只有0,”我说,“这两个公式的等于号又被改成了不等于,配合这句话‘我们都错了’,是不是表示这个教授不小心发现……或者误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和现存世界真理相悖的事,从而陷入了疯狂。”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赵英俊多看了我一眼。
“话说,这个桌子最底下的抽屉还锁着,你们谁有开锁技能过来试试。”
“你怎么不早说!”小黑道,“我来我来,搞不好死灵之书就在里面呢!”
他斗志昂扬地走了过来,然后开锁检定华丽地失败了,小黑脸顿时变得更黑,表示要暴力开锁。于是在一个力量检定之后,他蛮力破坏了抽屉。
没有死灵之书,这抽屉里孤零零地摆着一个相框。杰克将之拿出来看了看,上面是两个男人的合照,看背景似乎在国外的校园里,其中一个被铁柱指出是沈荆本人——虽然那是很多年前,他还意气风发的时候,另外一个人我们都不认识。
“应该不是学校的人。”小黑说,“我好歹是个看大门的保安,进出的人我多少会眼熟的,我刚才过了个灵感,完全没见过这人。”
我将照片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沈荆与徐思哲会面于密大,1964年”。
“1964年,之前百科上说沈荆是六十年代中期回的国,之前在国外教书,当然了当时是在教大学。”小红说,“那这就是他回国前拍的照。”
“徐思哲,徐思哲,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我好像在哪听到过。”我苦思了半天也没有结果,总算想起来自己是个黑客,说:“我上网搜一搜。”
我翻出手机搜索这个名字的同时,杰克把相框敲来敲去,又摇了摇,说:“这相框怎么这么厚。”
他将相框扣在桌面上,把背后的板子取掉,赫然露出照片和底板中间的夹层,和里面六颗绿色的小药丸。
所有人一片哗然,铁柱惊喜道:“太牛逼了咱们这个团!章章都被我们找到宝箱!”
正巧我也检索出了结果,说:“徐思哲是一个投资人,主要投资it科技公司,早年赴美留学,后来回国办厂。”
“看看他投资的项目有些什么。”杰克说。
“我看看……”我快速地翻阅着,被其中一条投资项吸引住了目光:“哇塞你们看,咱们这个学校都是他投资的,大金主爸爸。”
铁柱一拍大腿,说:“他和沈荆是老同学,所以后来沈荆落难,他就把利用自己投资人的身份,把沈荆招进自己学校里给他一份工作。”
“那么沈荆应该很感谢他才对,为什么要把两人的合照锁在抽屉里呢?”杰克指着书柜上,“他还有些其他的旧时照片,都好好地放在外面。”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我说:“会不会是这样。”
“沈荆本来好好的,做他的自闭老师,他本来就爱看书,这是这次不小心借了一本上古邪书……你们别这么看我,这个死灵之书一听就不太对劲。然后沈荆看了里面的内容,彻底疯了,否认了自己认知内的一切真理,然后带着死灵之书跑了。他跑去找到老同学——当初也是高材生、后来又搞了科技公司的徐思哲,给他也分享了这本掉san之书。徐思哲一看,发现‘哇塞!世界原来不是由科技构成的,而是魔法!’于是也疯了,两人都变成了疯狂的科学家,所以开始绑架杀害学生,切他们的大脑放进手机里做芯片。”
我这一顿胡乱分析,把在场几个人都听愣了,铁柱道:“小同学,你脑洞挺大啊,那这个大脑芯片的手机有什么用呢?”
“不知道,但肯定有什么邪恶的、例如统治人类的计划。”我说,“电影里都这么演,比如说这个手机可以控制它的持有者,就好像寄生虫控制宿主一样。
“啊!”小黑叫了一声,指着赵英俊说,“不是学生们都在讨论那个iphone新升级的系统吗?我记得弹出了新的使用条例之后,你点了接受,你是不是要被寄生虫控制了!”
赵英俊僵了一下,我也想起了这码事:“对的对的。”
铁柱愣了,说:“我也收到了这个提示,我也点了确定。”
小红说:“我也是……你没有吗?”
我摇摇头:“我现实生活中手机内存很小,所以只要遇到更新我就怕会拖慢我的速度,遇到这种我一向是拒绝的。”
杰克就更加淡定了:“我说过了,我是华为。”
最过分的是小黑,他黝黑的脸上浮现出像模像样的傻笑:“俺穷,俺用的国产双卡双待土豪金翻盖机。”
赵英俊:“……”
待我们将沈荆的公寓全部检查过一遍之后,眼瞅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正准备被拽回到那个石头房间时,手机忽然接到了一条信息。
『帮帮我。』
就这样光秃秃地一条信息。
我纳闷地看了看信息来源,以为至少会看到一个陌生号码呢,却不料号码是一串“0”。
我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我说:“呃,你们过来看看,我刚收到的。”
大家不明所以地围了过来,就在这时,有一条消息发进来了:『我看见你在搜我的名字,我是沈荆。』
“卧槽?”铁柱叫道,“吓死我了,他怎么知道的。”
“呃……刚才我们搜了他的百科,刚才我搜徐思哲的时候又点进去他的相关论文看了看。不过……你说得对,他是怎么看见的?”
杰克一把夺过我的手机,飞快地打字道:『救你?你现在在哪?』
沈荆:『救救我,我被绑架了。』
沈荆:『我不知道,我被关起来了,我无法定位自己的位置。』
杰克:『被谁绑架了。』
沈荆迅速回复道:『徐思哲,书也被他拿走了。』
沈荆:『救救我,书一定要拿回来,很危险。』
杰克再想给他发消息,却无论如何也显示无法送达,他试了半天,说:“信号断了。”
“之后应该还会联系我们的,”赵英俊说,“不过很可疑,他能通过一个网络上的普通检索定位手机号,却不能定位自己的位置?”
“还有这个手机号码,全是0,也太灵异了吧。”铁柱心有戚戚,“会不会真和你说的一样,他俩是疯狂的科学家同谋,是要骗我们过去救他,实际就是看上了我们的脑子。”
“啊!我想起来了,”我把手机拿回来,翻到相册,“你们看,我在苹果店遛弯儿的时候,忽然有一台电脑出了故障,我一检查,发现有人用那台电脑发出过一个加密邮件。难怪我觉得眼熟呢,你们看收件人是谁。”
“
xsz0000@xx.com">x
sz0000@xx.com,xsz,徐思哲!”赵英俊惊讶道,“那个苹果店果然和他有关系。等等,那个苹果店只有表面上是苹果店,背后的芯片供应商不是另外个名字吗?高等什么的。”
“高能智能管理公司……”我话音未落,却被强硬地打断了,熟悉的石头房间再次出现,屋子中央的高礼帽男人依旧面无表情。
这次他倒是没有迅速关闭连接,反而在我们每个人面前踱步一番,最终停在了我的面前。
他看着我头上岌岌可危的san值,说:“很危险。”
我讪笑道:“我头铁。”
他帽檐下的嘴角勾了勾,没有继续劝我,反倒说了句:“好。”
好什么好?你要干什么?我惊恐地看着他。
他回头环顾其他参赛玩家,说:“课后作业不是硬性规定,只是一种选择,你们可以选择完成作业回复san值和体力,也可以选择无视。毕竟,玩家越少,能够分到的奖励就越多。”
“还行吧,”我打断他老套的分裂发言,大声说:“我们现在走了三个章节,得到了三个宝箱,平均一颗绿色药丸可以管一周时间,我们进度大大地超前。对吧?”我对其他人扬扬眉毛。
除了杰克之外,没有人表示明显的赞同。
“毕竟活着的人越多,通关可能性越大,而再多人瓜分的奖励,也比没有奖励来的好。”我说,“七个章节宝箱,我们六个人,平均一人一个还有富余,一人一百万,不枉此行。我们又不是刁民,只想老老实实地玩游戏罢了。”
“哼,呵呵哈哈哈哈哈!”高礼帽男人大笑起来,而后语焉不详道:“希望你之后,也能这么想。”
说罢他就切断了连接。
我无奈只能摘下vr眼镜,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手机此刻适时地响了——又是新一周的作业,我的san值缺了很多,恢复任务已经升级到了“杀死一只野狗”和“抢劫一次便利店/加油站”这种级别。我只看了一眼就关上了它,回头却看见边尧皱着眉头的脸。
“怎么了?”
“你san值为什么掉了那么多?”他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呃……就是看大脑的时候,掉了一点。”我立刻改口道,“不是怕你们担心嘛,我就没说,其实没什么事儿,真的。”
边尧不太高兴,站起来一把抓住想走的翟齐,说:“你等等。”
翟齐:“嗯?”
边尧抿着嘴,半天没说话,翟齐打了个哈欠:“不能明天说吗?我是昼行生物,我好困。”
边尧总算开口了,硬邦邦干巴巴道:“进灵域,给他看看。”
翟齐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他脸上旋即出现一个微妙的笑容,说:“哦?”
他眼珠子动了动,愉悦地问:“没听错的话,你是在求我吗?”
边尧眼睛瞬间睁大了,我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要叫翟齐滚粗。
可是他喉结滚动了两圈,咬肌收紧又放松,最后开口说出的话叫我们大吃一惊。
“对,”边尧说,“请求你,帮他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