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盼娣眼睛都红了，有了这笔钱，她小妹就能上学，剩下几个妹妹也不用嫁到外地了。不过这笔钱她依旧不敢拿走，还是暂存在钱晴这里。
  钱晴本来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她满脸高兴，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就不觉得吴盼娣的爹妈会放过她几个姐妹，吴盼娣挣钱再多，自己要是不能从心理上站起来，挣再多也白搭。
  晴月这头开单开的不亦乐乎，在展会的二楼，有人却心急如焚。
  红兴制衣厂的黎主任抽着烟，整个人都颓丧的不行。
  跟着来的工人也发愁，悄声讨论着。
  “咱们的衣服这么便宜，为什么没人买呢？”
  “都怪会场的领导，给咱们安排到二楼来，我看人家一楼的厂子都卖的好。”
  “那咋办，要不咱们再降降价？”
  “……还怎么降？这都已经跟成本没差多少了。”
  ……
  黎主任听的心烦，把手里的烟屁股狠狠扔到地上碾碎：“都说什么小话呢？有这功夫不知道去揽揽客人？”
  一个个来人都当没看见，真以为自己是供销社的营业员吗？这是展销会！人家来的都是货客，不是来受气的！
  就这还好意思抱怨东抱怨西。
  黎主任站起身来，这样下去不行，他得下去逛逛，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他们红兴制衣厂的价格是最有优势的，为什么从第一天到现在才开了一单！
  黎主任细细从一楼的展位上挨个逛，越逛心越沉。他本来以为红兴的价格是有优势的，可是对比起几个大的国营厂子，他们的价格也就是低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而且对方的质量和款式数量都要远远超过他们，他要是货客，也会选择相对质量稳定的国营大厂。
  黎主任从头逛到尾，在一楼的最里面看到一个装饰跟其他展位明显不一样的展位。他忍不住驻足看了一会儿。
  才短短半个小时，就有不下五批人进去看款式，虽然不是个个都下了订单，但对比二楼占着好位置的红兴，人家至少有人上门！
  黎主任心里纳闷，晴月，这个名字好像从哪里听过……
  他混在其中一波货客里，也去晴月的展位上看了一圈。怪不得人家能引来客人呢，衣服款式新颖自不必说，光是人家的准备就把他们这些国营厂给比了下去。
  大大的全身镜，还有明亮的灯光，衣服都是按照系列摆放好，每一款上面还带一张介绍，详细写了用什么布料做的。还有加上去的照片，上面竟然是穿上这款衣服的效果。展位前面的桌子上还摆着公司的介绍，对方甚至还放了几件汽水在那里。来看款式的货客不管下不下单，都给塞一瓶。
  黎主任感到深深的挫败，人家私营企业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他们这些国营厂反而是江河日下。挫败之中，黎主任还有些不服气，说是放开私营经济，但哪有这样的？放任私营经济侵占国营厂子的生意。这几年的服装市场，简直是把他们这些国营厂给挤的没有站的地方了。
  黎主任手里捏着对方给的一瓶汽水，默不作声回了二楼。
  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抓着自己的办公室的干事问道：“前段时间不是有个私营企业说是要找代工厂，那个私营企业叫什么来着？”
  不会这么巧吧。
  干事被他抓的肩膀痛，绞尽脑汁：“好像是叫晴月？是个y市的小牌子，当时您说不用管的……”
  黎主任脸色变得很难看，小牌子？能做到展销会上的小牌子？
  他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讽刺的事情。他前脚把人鸽了，看不上的小牌子，人家不仅仅是混到了展销会的一楼，更是开单开的比他们这个国营厂子都要多。
  “……降价吧。”
  黎主任这会儿已经想不到其他办法，这一批货只能是赔本卖了。厂子里现在没有流动资金，说什么都是枉然，只有把流动资金盘回来点，他们再去考虑其他的办法。
  黎主任脸色变了又变，虽然这样做不好看，但现在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你下楼，去晴月的店里看能不能买点样衣回来……要是不能，就打听下他们找的哪家代工厂……”
  第99章 一更
  展销会开到第三天, 来下单的顾客却不见减少。钱晴大大小小的单子开了十几单，顺利把下一批生产的五万件衣服都预定了出去。钱晴跟闻兰核对了下营业额，当机立断, 再向三家代工厂下三万件的订单！
  钱晴:“这一批三万件的订单，其中五千件运回y市的门店，剩下两万五千件……”
  “丁杰, 你明天准备准备, 回羊城去找找白萍姐。”
  南方的市场也不能忽视, 丁杰在羊城也做了这么久, 人脉肯定多少积攒了些。这季度的秋装只是个开胃菜，等到冬装才是往南方销售的大头。
  丁杰点点头答应了。
  钱晴想了想，干脆趁着晴月的员工齐全，把这几天她考虑的事情定了下来。
  “咱们晴月之前没有对职位做出很规范的要求，这次展销会大家也看到了, 公司走向正规是必然选择。所以我决定，正式给大家的职位部门定下来。”
  “闻兰作为公司的财务经理, 兼任副经理职务。”
  “丁杰作为公司在南方的营业部经理，兼任副经理职务。”
  “公司设置部门为后勤部, 直销部, 南方营业部，省城营业部, 生产验收部几个部门。”
  “后勤部包括财务，招聘, 行政事务，由闻兰暂管，等日后人齐了再拆分部门。”
  “南方营业部，由丁杰全部管理, 我给你三个编制名额，你自行招聘，人齐了统一送到总部培训，培训期一个月。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写预算申请和工作总结。”
  “直销部就是咱们y市的三个门店，这部分由吴盼娣和杨花共同暂管，吴盼娣负责存货进出库，这一部分跟闻兰多交流。”
  “省城营业部和生产验收部，我打算在省城招一批人来补齐。这两个部门暂不设置领导，由我先管着。”
  这个设置并不够现代化，但已经足以应对晴月现阶段的需求。
  闻兰和丁杰互相对视一眼，对钱晴把他们两个设置为同级也能理解。闻兰之前跟钱晴说过，现代化公司的设置中，就是需要权责对应，互相制约。
  钱晴学的很快，把南方营业部的权利放给了丁杰，又把总部后勤放给了闻兰，丁杰的权利被闻兰限制的有点多，但是好处是闻兰在钱晴眼皮子底下，钱晴就近制约闻兰，比直接管丁杰方便。
  还不等这些人给出反应，钱晴就接着说道：“咱们年底时候再进行一次核算，到时候我将从晴月的股份中抽出百分之五作为员工持股。”
  不必说，这中间，丁杰和闻兰一定拿的是大头。
  其他两个没有被提到的员工本来还有点心里不得劲，这下子也没的说了。晴月有多挣钱，再没有比她们这些守店的人清楚了。
  别说是百分之五，哪怕只是分到千分之一，对她们来说，都是好几年工资都比不上的大钱。
  “我希望大家把晴月当做一生的事业，而不是短暂的停靠。咱们晴月除了丁杰，大家大部分都是有家累的，有丈夫有孩子，以前可能到我这里来工作，图的就是一个安稳。我之前也曾经这样想过，比起卫生巾那边，晴月我一直想的都是稳步发展，留给大家足够的时间去成长去考虑。”
  “但是这次展销会你们也看到了。”
  “连国营厂子都在举步维艰的寻求突破，人家还是有国家兜着的。咱们私营企业，本来就走的艰难，没有别人那么雄厚的资本。走错一步，别人还能赔本出清，或者找领导要补助。但是咱们晴月没有这个条件。”
  “说这些不是灭自己的威风，而是我想跟大家一块，在风潮里站上最高处。”
  “人都说做事情要有一个目标，以前我没有，也不会逼着大家去想。但经过这次，我可以毫无顾忌的把自己的目标告诉你们。”
  “我想要晴月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女装品牌，更希望晴月可以走向国际，走出国门。”
  “我希望晴月的员工，都能找到自己的价值。找到自己的方向，通过努力获得犒赏。”
  钱晴一通话说的掷地有声：“如果你们觉得自己做不到，那也没关系。晴月的门店始终会需要末端员工，你们只要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那一直做下去也可以。但是如果你有改变的想法，那晴月也将为你们创造进步的条件。”
  一个企业在往上的道路中总有人会跟不上，但是钱晴看着眼前的几个人，这些人到底是跟着她起家的，她也想要给她们一个往上的机会。
  这番话说完，不论是闻兰丁杰，还是杨花吴盼娣，都心潮澎湃了许久。
  钱晴伸手给她们画了一个美好的愿景，这个愿景把晴月本来模糊的发展道路照的无比清晰。
  “姐，我都听你的！”
  丁杰率先表态，这一年多时间，他跟着钱晴学到了很多。如果没有他姐拉他一把，他现在估计还是躺在家里无所事事，不是被他爸揍就是被他妈念叨。丁杰想起上次回家，他爸拉着他的语重心长，话里话外都是说让他安心跟着他姐干，不要做什么歪心思。
  歪心思？丁杰半点都不敢。别看他姐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但谁要是把他姐当成小白兔那就是真傻子！
  闻兰也紧随其后，她自己都难以想象，两个月前她还在为了前夫的纠缠苦不堪言，只想着带着孩子走远点，随便找个工作糊口。至于自己一身所学，在孩子面前仿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是钱晴无疑是给了自己一个方向，她是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一些凌云壮志？
  “老板，我跟着你干！有晴月在一天，我就能一直做下去。”
  比起其他人，晴月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个避风港，更是把她从无望的生活里拉出来的一把救命稻草，是她心中那点名为理想的东西的延伸。
  吴盼娣和杨花涨红了脸，也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被钱晴给打断了。她这些话确实是给员工加油打气的，但却不是让他们现在就下保证。
  “这次展销会结束之后，咱们需要在省城停留个三五天，这个时间也是给你们放假。同时我也会在省城招聘营业部和验收部的新员工。如果你们谁想要调换部门，可以私下过来找我说，或者对自己的职业有什么规划，都可以。”
  晴月的门店夏装已经清的七七八八，但是秋装已经在展销会上一抢而空，现在根本没有现货拿回去。两周之后交的那批货，现在已经全部都预定了出去。最新下定的三万件货物，至少也要等半个月之后才能运回y市。
  中间这半个月，钱晴打算在省城招人，把公司的架构搭起来。
  除了人员，还有场地和门店。这次招人至少要招十个往上，办公场地要有。直营门店也要开一家。
  时间又开始紧迫起来。
  展销会的第三天下午，有些展位都已经开始收拾撤走了。钱晴趁这个功夫又去看了那两家起了洋名的服装品牌。
  谁知道钱晴刚到二楼，就看见斯戴芬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设计师正在跟欧禾集团的lily相谈甚欢。
  钱晴：……
  斯戴芬的老板还一脸欣慰，钱晴在心里一阵无语。
  人家显然是在挖角你的设计师啊，你到底在自豪个什么劲！
  钱晴绕着斯戴芬和奥罗拉两家展位看了一会儿，又避着lily跟其他的店员聊了一下。大致估算了对方这次卖出的衣服数量。
  不得不说，洋品牌在国内还是吃香的。就冲着这个洋名，竟然有不少货客下了单。
  钱晴若有所思回了自己家的展位，现在晴月还腾不开手，等到晴月的销货渠道稳定了，她就也去做个这样的子品牌。
  ****
  三天展销会结束，钱晴直接让闻兰给几个员工一人发了二百的辛苦费。旅馆也往后延了三天的房间，放她们在省城逛逛。
  吴盼娣拿着二百块钱手足无措，钱晴说是她在展销会上表现不错，提点给她提了两千。但是这钱毕竟是没有拿到手里，没有实感。
  这二百块钱她以为已经没有她的份了，但是钱晴居然也给她发了！
  二百块钱，她爸妈就是为了二百块钱把她大姐嫁到了外省。这个数字曾经在她心里如高山一样，让她想起来都觉得是噩梦一场。结果现在，她凭着自己的双手，给自己挣回来二百块钱！
  钱晴看吴盼娣不做声，还以为她害怕，便安慰她道：“这笔钱你爸妈又不知道，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花完还有剩可以存到闻经理那里。其他几个员工我都已经嘱咐过了，这笔钱回去之后她们也不会往外说，你大可以放心。”
  吴盼娣心里不知道怎么去感谢钱晴，对方甚至把所有事情都考虑到了，连她的想法也十分尊重。
  让这几个员工出去放松，闻兰和丁杰却半点都不能放松。钱晴带着他俩马不停蹄开始逛房子和门店。
  钱晴甚至把老丁也拉了进来帮着找，省城这地界，毕竟还是老丁熟悉。
  找了两天，钱晴才终于定下了三间挨着的门面房，还有一栋两层小楼。门面房的位置是在省城银楼批发市场不远的地方，周围卖衣服卖百货的门店都比较多，也有不少人来这里批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