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幽若一个人待着无所事事，又想起林元柏交代过，白帝采购造假和录用不规范的事，要她和周涣商量着处理。她拿起装着各种票据和证明的文件夹，走向走廊的另一端周涣的办公室。
  门没有锁，房间里也没有人。
  周涣在公司的时间不多，他平时总是游走于各种生意应酬，神龙见首不见尾，办公室空着是司空见惯的事，林幽若并没有在意。
  周涣做事有自己的风格，不拘于套路却总是能把事情办成，这也是林元柏欣赏他的地方。
  林幽若虽然不喜欢周涣急功近利的行事作风，和他圆滑世故的待人态度，但客观来说，她不得不承认周涣的能力，这方面她还需要学习。不知道周涣这家伙最近在忙些什么，林幽若像到同行的店铺偷师似的，轻手轻脚走到办公桌前。
  办公桌有些杂乱，但尚且差强人意，有几张纸被吹落在地板上，林幽若捡起来忍不住看了一眼，是一家国内的大型旅行社关于学生毕业旅行的策划项目，她记得这家旅社的合作伙伴，是另一家以民宿和青旅为主要经营的中小型公司，周涣这货不会想要翘别家的客户吧。
  这样重要的资料放在明面上似乎不太妥当，林幽若整理好散乱的纸页，拉开侧边的抽屉准备放进去。
  抽屉里除了一些文件，还零星放着私人的杂物，林幽若本来无意偷窥别人的隐私，但一个印着香奈儿logo的小黑管，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她的注意。
  林幽若端详着小黑管，是香奈儿某系列的口红，和周涣送她的那套一模一样，底部的贴纸上赫然印在色号——“#99”。
  全身的气血仿佛都涌向大脑，不知是难以置信，还是震惊过度，林幽若一阵猛烈地眩晕，身体晃了两下，扶住桌边勉强没有摔倒。
  她怎么会不认识，这是她送给陆青筱的那支口红，她为她精心挑选的，适合她小麦色皮肤的色号。
  陆青筱不是说过，那支口红被她挂咸鱼卖掉了么？！为什么会在这里？！在周涣办公室的抽屉里！！
  林幽若拧开盖子，膏状的口红芯从底部断裂，“啪”得掉在反光的月白色大理石地板上，砸出一块铁锈色的印子，宛如长时间未擦拭的染血的刀口，凝固着斑驳的嫣红。
  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林幽若不敢多想，但她一秒钟也忍不下去了，打开微信找到“青青河边竹”的头像，直接点击视频申请。
  回应她的是冰冷的系统消息：对方手机不在身边，请稍后再试。
  又申请了几次，都是同样的回应。
  林幽若怔愣地看着聊天画面发呆，她们刚刚聊过的文字，因失误发送十分暧昧的语音，很有百年老店范儿的点心铺子的照片。
  等等……照片的街景很是眼熟，林幽若点开，滑动屏幕放大，无意被拍到的路牌上，蓝底白字写着：香樟路！
  林幽若几乎颤抖地，急切地点开照片的位置信息，地铁出口的对面正是周涣居住的高档小区，周涣曾经试图劝诱林幽若去他家坐坐，林幽若拒绝了，但她记得这里。
  林幽若翻出周涣住处的地址，像疯了似的冲进停车场，仿佛世界末日般驾车驶出大门，连看守的保安都紧张不安地看着绝尘的尾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命的事。
  乳白色的达摩玩偶挂在车钥匙上，猛烈地摆动，玛莎拉蒂的发动机发出歇斯底里的轰鸣，一向开车沉稳的林幽若犹如莽撞的马路杀手，在没有保证安全距离的情况下超了好几辆车，也不在意车里的人会不会气得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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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筱在公寓入口处按下房间号时，差一刻不到5点。
  “哪位？”对讲机传来周涣的声音。
  她没有回答，仰面与摄像头对峙，剑拔弩张，犹如跟仇人决斗似的。
  自动门开了。
  大约是听到了电梯到达的声音，陆青筱刚出电梯时，周涣住所的房门也应声打开。
  陆青筱既不客气，也不怯懦，连拖鞋都没换直接走进玄关，在客厅干净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带灰的脚印。
  “陆小姐，真让人高兴啊。”周涣像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没想到你能主动提前联系我。”
  看着他小人得志的嘴脸，陆青筱不想多说一句废话，从公文包拿出《绽放基金会资助申请书》。
  “我是来和你谈判的。”
  “有的谈就很好。”周涣脸上浮现出经典的商务微笑，“你就是太有板有眼了，干嘛把自己拘束得那么紧呢，很多事都需要变通，需要妥协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是么。”
  “你认为任何人都会妥协？接受？包括你的未婚妻？”陆青筱不想说“林幽若”的名字，哪怕是仅仅在这里说出口，对她也是一种玷污。
  她无法理解周涣以怎样厚颜无耻地心态，理所当然的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
  “不接受又能怎么样？林氏集团重用我，难道只是看中我对她的一片痴心？”周涣哂笑道：“就算我找你做情人，我和她早晚也要结婚的。两者之间并不矛盾，相信你可以明白吧。”
  他继续无耻道：“真羡慕古代的男子啊，即使出身寒门，只要经过苦读，高中榜首，就可以出仕入相，飞黄腾达。可以娶三妻四妾，享尽人间富贵。”
  陆青筱觉得好笑，现代文明开化的社会，还会有人怀念古代那些糟粕的玩意儿。
  “醒醒吧，都6102年了，你应该庆幸自己生在法治社会。”
  讲真的，这货要是放在一千多年前，在前世的陆青筱面前，根本没机会说这么多屁话。
  “不管到了哪个时代，有些传统都是很难改变的。”屁话还在继续，“就像一个昂贵的紫砂壶，要配四个同等档次的茶杯一样，优秀的男性毕竟是少数，我周某人也算是人中龙凤，怎么就不能同时拥有幽若和你，这样优秀的女性呢？”
  “你他妈的少提她的名字！”陆青筱怒不可遏地吼道。
  周涣还以为当着面提起林幽若，惹眼前的人生气了，心想陆青筱不管怎样也是个女人，女人的那些敏感和嫉妒，该有的多多少少还是会有。
  于是他靠近了些，手得寸进尺地搭上陆青筱的肩膀，舔着脸哄道：“好好好，不提就不提，现在可是只有我们两……”
  不要脸的话还没说完，周涣就痛呼一声捂住肚子，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直不起腰来。
  陆青筱用的是寸劲，在极短的距离内以迅雷之速爆发，紧握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向周涣的腹部，力道和位置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至于伤到要害，吃的苦头也不算小。
  “莫挨老子！”陆青筱傲然看着倒在沙发上的人，“我说了今天是来和你谈判的，可没说答应！”
  “你要来硬的？”
  “我来硬的又怎么样，你要把我逼上梁山，老子也不是豁不出去的人！”
  周涣在酒吧时见识过陆青筱的脾气和身手，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哪里学来的本事，但他客观地掂量再三，还是认为动口不动手更明智些。
  同时，周涣对陆青筱的反应也感到十分意外。
  他揉着肚子，忍着痛坐起来，带有戏谑地调侃道：
  “陆小姐该不会是同性恋吧，喜欢女人？”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陆青筱的软肋，这是她心中不想面对，又不得不承认的隐秘。
  陆青筱这辈子才听说“同性恋”这个词，上辈子她在话本里看过“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也看过“磨镜”之类的故事，但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同性之爱，总不是堂而皇之便能说出口的话题。
  不知是受到羞辱，还是感到气愤，陆青筱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
  “胡扯！真让人恶心！”
  是怒火中烧的变色之言，也是自暴自弃的破罐破摔。
  说完，满腔愤懑仍无处发泄，陆青筱一拳砸在周涣脸上，银框眼镜被打落，斯文白净的脸颊立刻变得通红，肿起来一指来高。
  这一拳带着情绪，陆青筱没有控制住力道，简直要把周涣打出脑震荡了。
  周涣倒在沙发上，脑内天旋地转，连好好思考都困难，他再次真正体会到，被绝对力量威胁的恐惧。
  “我既然是来谈判的，手里就不会没有筹码。”陆青筱恶狠狠地，简直回到了前世占山为王时的模样，“现在，你他妈的是要自己这条狗命，还是要我！”
  “啪”的一声，陆青筱把申请书拍在茶几上，又拿出随身携带的防身笔，揪着周涣的后脖领子，像杀鸡似的把他按在桌子上。
  “签字！不签别想竖着出去！”
  “陆小姐……”周涣挣扎着，“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么。”
  “鱼死网破么，我早想过了。”陆青筱拿起防身笔，用锋利的钨钢笔头对准周涣的太阳穴。
  “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你自我感觉特别良好是吧，嗯？我倒要看看，你丫的脑袋是不是刀枪不入！就算承担后果我也认了，只要你的命更金贵，老子就不赔！”
  虽然陆青筱喊打喊杀的，但是她这么做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提前想好了的。
  这个盛世比一千多年的乱世好太多了，最关键的就是法律严明，人人平等，古代的时候，被迫无奈占山为王也就算了，这个今非昔比的现代文明社会，陆青筱不希望再依靠暴力解决问题。
  所以，她雷声大，雨点小，故意摆出瞪眼宰活人的架势，打算逼迫周涣签字。但退一步说，即使周涣不签，她也不会真把人撕票，大不了再想别的办法。
  果然，陆青筱豁出命的架势真的把周涣镇住了，软刀子威逼利诱的场面他见多了，但经历同归于尽的硬核场面，还是头一遭。
  俗话说，冲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要命的，要命的怕不要命的。
  陆青筱明显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
  “你冷静一下，我没说不签。”周涣惊慌道：“我签字还不行么，你先放开……”
  陆青筱松开周涣，把申请书翻开摊在他面前，拧开笔帽，“老实点，别耍滑头。”
  周涣悻悻的拿起笔，笔尖刚落到纸上，传呼器“滴滴”响了，显示屏中，林幽若正站在公寓大厅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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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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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历二月二日，白帝酒店总经理林某，突然空降某高档小区，将自己的助理陆某与未婚夫周某堵在楼内，陆某与周某均认为自己被捉奸在房，场面一度十分魔幻。
  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下面请特约扒窗头记者黑小莲为大家带来这期的今日说法。
  陆青筱：威胁媳妇的未婚夫，被媳妇堵在门口，在线等，急。
  黑小莲：为什么你会和那个渣男同时有被捉|奸的感觉。
  陆青筱：渣男紧张什么，他也不看看自己在什么分类里。
  黑小莲：是哦，那你有没有反省过怎么被发现的。
  陆青筱：你有没有体会过，有个细节控的侦探媳妇什么赶脚。
  黑小莲：你下一章就会体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