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晌叶沂南才从书房里出来，他脸色苍白。
  “沂南，你这是生病了？”叶母见状赶紧走过来：“怎么回事？最近太累了吧？公司的事情不要什么都你来干，你是老板要学会用人的呀。”
  叶沂南扯了下嘴角：“没有，没事。”
  “什么没事，等会儿你回去我给你带点儿大骨头。什么都没身体重要，健康比挣钱重要知道吗？”
  “嗯，谢谢嫂子。”
  叶母可不放心了，叶沂南和叶林溪一样，都是打小主意大。说什么表面答应好好的私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可让叶母操心了。
  真有一个听话，叶林溪都不会去学医，叶沂南也不会跑出去开公司。
  现在都挺好，就是同在燕京，一年都见不到这两个人几次。尤其是叶沂南，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不叫就不回。
  说待会儿给叶沂南装大骨头，现在就翻冰箱把大骨头准备好。
  小良良撅着屁股跑过来，张开手臂：“小叔叔，抱。转圈圈的抱抱，我要转圈圈。”
  “嗯。”
  叶沂南蹲下，要抱起小良良。
  “不可以哦，小叔叔今天身体不舒服。”叶林溪按住叶沂南轻轻摇头，然后对小良良：“你是个大孩子，不能总让小叔叔抱。”
  “小叔叔答应抱我。”
  “可是小叔叔今天生病了，我说不可以抱。”
  小良良撇嘴，气呼呼地走了。
  坏姐姐，姐姐变坏了！
  “我没事。”叶沂南一笑，目光落在叶林溪身上：“我能有什么事，鹿丞不也一样受了伤。”
  “他皮糙肉厚经常打架，你不行啊，你以后不可以打架知道吗？”
  “好。”
  既然叶林溪说不行，他以后尽量避免亲自动手。
  叶林溪无论怎么想在停车场那件事都像梦一样，在她印象里叶沂南没动过手。就是那种温润如玉的君子，跟打架完全不沾边的人。
  但今天叶沂南打架的动作那么熟练，让叶林溪震惊。
  叶沂南会枪她是知道的，爷爷在世教过他开枪，也仅仅是在靶子上打几枪而已。
  小叔叔不给跑，小良良扭着小屁股找小姐夫去。
  张开两只胖乎乎的手就往鹿丞身上爬，鹿丞起初没在意，一个孩子他在意什么。过会儿，他裤子都快被这熊孩子扒掉，只能将熊孩子拎起来扔到沙发上。
  “坏姐夫！”小良良撅嘴，指着鹿丞大叫：“我要姐姐甩了你。”
  “你再用手指我，我就打你。”
  鹿丞才不惯着熊孩子呢，他这里就是能动手的绝不多说话，打一顿就老实。
  再不老实就扔进泥缸里，什么时候老实什么时候出来。
  是鹿丞太凶了，小良良委屈巴巴也不敢多说话。爸爸妈妈不在，没人给他撑腰，小姐姐也不在身边，
  反正这个饭吃的鹿丞很窝心，叶沂南也味如嚼蜡。
  他们两个吃饭的时候是面对面坐着，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能吃的下去才怪呢。
  叶沂南根本不知道往嘴里放了什么，夹什么就往里面放什么。
  叶父多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两个人的异样。
  进门开始，鹿丞下巴的伤口，还有叶沂南身上的尘土就能看出一切。他不了解鹿丞，但多少是看着叶沂南长大。
  叶沂南做事有条不紊，待人更是彬彬有礼。绝不会把衣服弄的如此褶皱，这不符合常理。
  吃过饭，叶父把叶林溪叫过来。
  “九儿，过来。”
  “嗯。”
  阳台这边安静，隔音效果好，不会有人能听见什么。
  叶父关上阳台门，和叶林溪坐一起。
  叶林溪也能才出来她父亲要说什么，叶沂南和鹿丞之间微妙的关系除了小良良和她心大的母亲之外，谁都看得出来。
  “沂南和小鹿怎么回事？是打架了还是怎么？”
  “没什么。”叶林溪低头，她知道她瞒不过父亲：“我自己能处理好。”
  叶父接着问：“沂南喜欢你是吗？”
  叶林溪惊讶，只惊讶那么一瞬也没否认，抿着嘴。
  原来别人都看出来，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早点知道……可是早点知道又怎样呢？她还是无法做出回应，她还是会遇见鹿丞，也还会喜欢鹿丞。
  很多事情，就是这么毫无道理。
  “我老早就看出来这孩子对你有意思，你自己无动于衷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说什么。”叶父叹气：“挺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
  “他值得更好的。”叶林溪目光落在鹿丞身上，鹿丞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鹿丞也是很好的人，他救过我。”
  “嗯，小鹿这孩子挺好，就是压不住身上的戾气。年轻人谁没点戾气，我早年都被磨光了。”
  叶林溪笑了，她记得小时候爷爷总说她爸是混蛋儿子。
  她都记事儿了，还能看到爷爷追着她爸屁股后面拿着擀面杖就打。
  当时她觉得爷爷跑得好快，她爸在爷爷面前好怂。
  “行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无论是什么原因，要对自己负责就好，别将就。”叶父拍了拍叶林溪的肩膀，一语重心长。
  “别听你妈说随便找个人嫁了，你爸我养的起你，能养你一辈子。”
  叶林溪含笑：“好。”
  不将就，不想将就任何人。这是她骨子里的血，也是叶林溪。
  没必要太行色匆匆，不用光芒四射。不必成为别人，只需做自己就好。
  说了几句话叶林溪就出去了，鹿丞听到阳台有动静立刻睁开眼睛。
  他眸子里一片清明，他没休息，就是在等叶林溪。
  “九儿，我包了粽子，一会儿回去你带点。”叶母挨个给他们装东西，两个人她谁都不放心：“还有沂南，再忙饭也一定要记得吃，不然胃就完了。”
  “沂南，里面有大骨头，回家先把骨头放冰箱里。”
  “好。”叶沂南点头。
  他没多说别的，其实他不会自己在家做饭。甚至忙的时候都不会在家吃东西，随便找个地方吃一口是常态。
  每次叶母给他带的东西放在冰箱里很久，久到坏了才一起丢掉。
  叶沂南不会吃这些东西，家里有人做饭。他在家吃饭必定会有人做七八个菜，吃过的就扔了。
  “我要不了那么多，太多会坏。”叶林溪揉揉鼻子：“带回去也吃不完啊。”
  “家里又不止你一个大活人，你吃不完小鹿不吃的呀。”叶母白了眼叶林溪继续往里面装东西：“我给小鹿拿的，又不是你。”
  叶林溪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也是这么个道理，鹿丞不挑食，什么都吃。反正自己不爱吃的挑给鹿丞就好了！
  “九儿，过来一下。”叶沂南侧头。
  鹿丞本想说，你老叫九儿干什么。但叶母在这里他不好发作，这句话硬生生憋回去，憋的他可难受了。
  关键是叶林溪还过去了，竟然跟在叶沂南后面走。
  自己的女朋友跟别的男人走，鹿丞更窝火。怒火攻心，他都快气吐血了。
  “九儿，这个拿着。”叶沂南递给叶林溪一本医学书，很厚一本，里面全都是英文：“上次让你来我家拿，你一直没来，我给你带过来了。”
  “啊，我忘了。”
  叶沂南抬起手，摸向叶林溪的脑袋。
  不是疏远他就好，现在叶沂南只希望叶林溪不是因为疏远他才不去他这里的。
  叶沂南微微弯腰，压低声音：“九儿，无论如何，不要疏远我。”
  “不会的，你对我也很重要。”
  “鹿丞对你不好要跟我说，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嗯。”
  叶沂南叹气，他有太多不舍，也太想把叶林溪抢过来。
  是要抢过来，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等，等到可以将叶林溪抢过来时叶林溪一定是他的。
  “我家九儿到底是长大了，怎么就突然长大了？我还一直把你当小孩子。”
  “不小了。”
  “嗯，不小了，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叶林溪鼻子酸酸的，想哭。
  那种感觉就像她把叶沂南抛弃了，她不想抛弃叶沂南啊，一点都不想。可是为什么能走到这一步，她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但就是错了，伤害到叶沂南就是她的错。
  叶林溪就是认为自己对不起叶沂南，换做任何人她都不会拒绝的这么愧疚。
  拒绝就拒绝了，叶林溪虽然温柔也决绝。
  遇到跟她表白的人，向来拒绝的干干脆脆，绝不拖泥带水。
  甚至当时拒绝鹿丞也是这样，她不知道自己喜欢鹿丞，所以拒绝得相当干脆，转身都没有多看鹿丞一下。
  叶沂南……叶沂南……他不一样啊。
  叶沂南的中心从来都是她，以她为出发点才会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怎么？要哭了？”叶沂南轻笑，就是那笑更像是对自己的自嘲：“九儿是大人了，是大人就不能哭鼻子。”
  叶林溪用力点头，吸了吸鼻子。
  鹿丞都快烦死了，摸什么头啊，到底有什么话要说这么久！
  “小鹿，我家九儿就交给你了，你不能欺负她，我这个做母亲的第一个不答应。”
  鹿丞回过神：“嗯，不会的。”
  第二百七十章
  “九儿吃软不吃硬，有什么事不能跟她硬杠，她的心最软。”
  “我知道。”
  “去叫她吧，你这孩子眼睛都快落到她身上去，生怕九儿被抢走啊。”叶母忍不住笑了一下，能看到有人这么在乎叶林溪她很欣慰。
  鹿丞点头，一点被看穿的尴尬都没有。
  他就是这样，会把自己的需求表现的很明显。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他喜欢叶林溪这件事，他甚至想让全世界的人知道，宣誓主权。
  “书我拿着，我们该回去了。”鹿丞将叶林溪往后面拉：“谢谢，给我们家九儿找书辛苦了。现在有我，以后她需要什么书就不麻烦她小叔叔。”
  “分内之事，她向来想要什么书跟我说。”
  叶林溪赶紧打断这两个人的对话，生怕再说什么能现在打起来：“那我们先走了，你千万要按时吃饭。”
  “嗯，现在开始轮到九儿操心我。”
  鹿丞拿着东西将叶林溪拉走，多一句话都不让这两个人多说。
  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话要说！还找书？有什么书他找不到？叶林溪想要什么他都找得到，轮不到叶沂南来找。
  就这破书是他看不懂写什么，他看得懂能找出来十本二十本用来收藏！
  回去是鹿丞开的车，叶林溪太累，没多一会儿就在车上睡着了。
  鹿丞开车总能让她想睡觉，可能是身边的人太过安心，就是睡到神志不清也没有关系。
  车速故意放慢，鹿丞怕车速过快叶林溪睡不安稳。
  半个小时的路他开了将近四十五分钟，叶林溪也睡了四十五分钟。
  停好车，鹿丞绕过车头抱起叶林溪。
  感觉到有人动她，叶林溪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手臂搂住鹿丞的脖颈：“到家了吗？”
  “嗯，睡吧。”
  叶林溪缩了缩脖子，在鹿丞怀里睡了。
  她困，不想动。
  就是开门有些费劲，主要是不想吵醒叶林溪。鹿丞开门的姿势很怪异，好在把门打开。
  给叶林溪盖上被子，鹿丞还想陪叶林溪待会儿。这样趁着叶林溪睡觉可以肆无忌惮盯着叶林溪看，多棒！
  金景轩那孙子的电话像是催命似的，打了一遍不接，没完没了接着打。气的鹿丞当场想摔手机！
  在部队好好训练不好吗，总打什么电话打电话！
  “我靠，你到底能不能回来了？”金景轩对着手机大吼，怒火攻心：“受个伤你当自己是林妹妹？打电话还不接，偏要我打好几遍你才接呗！”
  “有事儿没事儿？”
  “事儿大了。”金景轩继续大吼，都吼破音了：“我告诉你鹿丞，出大事儿了！”
  “kk死了，他的大儿子也没了。一夜消失，好几天才找到尸体。”金景轩总算不吼了，这么长的话他吼不过来，嗓子疼。
  “我现在不在部队，在巡捕局刚看完kk的遗体，我们见一面。”
  鹿丞顿了一下，kk死了让他也很意外。
  明明可以走的人，离开境内，逃出去，只要不回来都会安全。
  “你在哪？”
  “邢韫哲办公室，我在这儿等你。”
  关上叶林溪的房门，鹿丞其实一点都不想出去。跟叶林溪在一起的时候他希望没有任何声音可以打扰他。
  鹿丞甚至来不及喝口水，往外走。
  他没想过kk会死，只想着kk能逃出境内再想抓住kk就难了。
  只要不回来，甚至缉拿归案都很渺茫。
  kk的老大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温嘉木，他只听了这个名字，却怎样也见不到人。明明可以让对方逃出境外，却不惜任何代价要他命。
  甚至……哪怕冒着暴露的风险。
  是不畏警方，还是本身就什么都无所畏惧？
  其实……他曾也无所畏惧。
  曾经正邪对他都不重要，而现在他很庆幸自己是军人。走上其他路，是不是就见到叶林溪，甚至会成为叶林溪讨厌的那类人。
  此时此刻，鹿丞有些感谢肖良哲。当年把他扔进部队，至少没走成歧路。
  鹿丞将车开得很快，金景轩和邢韫哲都在。
  进来鹿丞什么废话都没多说，翻开前面的那个报告：“尸检怎么样？人怎么死的？”
  “伯莱塔m92。”邢韫哲也没废话：“在国内没有编制，是海外的枪支。”
  金景轩点头，将照片摆在桌子上：“他儿子是被毒死的，可能顾及小孩子，没有受什么罪。这样一个人还能在乎小孩子的感受，真是奇怪的人。”
  “不是他。”鹿丞放下手中的尸检报告。
  “不是他亲自动的手，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在乎别人的死是否痛苦。”
  如果是鹿丞，他也会这样。杀都杀了，又怎么在乎别人痛不痛苦。从死亡得到快感或者快速了结生命，那是心理变态。温嘉木是毒枭，并不是心理变态。
  鹿丞不在乎别人死的是否痛苦，因为他没有心。他想，温嘉木也是如此。
  三个人长时间的沉默，鹿丞脑袋里忽然闪过一道穿着白衣的人。
  他记得，至少这点记得。当初鹿丞被枪击中的前一刻，他好像看到过一件白衣。就是温嘉木吧，那个人就是温嘉木。
  鹿丞突然问：“什么人会碰枪？”
  “废话，要么是军人，要么是刑警。再或者，就是这些毒贩或者自制枪支的呗。”
  是这样没错，那哪里会有用枪的地方？
  甚至在燕京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随随便便拿着枪进出别人家？
  鹿丞身上一股寒意，那种感觉像是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不知道温嘉木，但温嘉木一定知道他。
  温嘉木没有那么简单，成为毒枭很简单。能做到温嘉木这样极致让人找不到把柄，除了他找不到第二个人。
  但是鹿丞知道，他在燕京，他在这里，他一定在这个城市里。
  “妈的，关键是幕后老大神龙不见首尾。温嘉木到底是哪个孙子？我真想把他大卸八块喂狗。”金景轩吐了口唾沫，恶狠狠道：“真是神人。”
  “这孙子还跟我前任一个姓。”邢韫哲自从知道温嘉木也姓温就非常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