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莹听闻，不疑有它，赶紧道：“阿姐不舒服么？那还是赶紧回去罢，再传王御医过来看看。”
  二人正要上辇，忽听背后一声唤：“妃主儿留步。”月姬暗叹该来的总是要来，便转过头去，果见丽采女携了一个小宫婢的手盈然向前，笑道：“妃主儿如果回宫岂不遗憾的是？贱妾想去皇家花园中赏雪，不知主儿可否愿意和贱妾同行？”
  月姬一眼看见她背后有一抹洋红色的身影，知是贾淑妃也过来了，含笑挑眉：“阿妹好雅兴，遗憾的是本驾身体不爽，到底龙嗣的事无小事儿，本驾不敢轻率。阿妹如果闲来无事儿，尽可以去皇家花园看看，本驾和惠容华便不奉陪了。”
  言罢，便亦不顾丽采女的神情，径自和尔莹上了辇，一路往漪澜殿的方向去了。
  “阿姐，我看丽采女适才仿佛有话要说的样子。”尔莹不解，“她到底出身慕容氏府宅，说不定真有啥难言之隐亦不必定。”
  此刻积雪初定，雪后的阳光虽然无多少暖意，一早被宫婢们青扫的干干净净，愈发衬的周遭安静的仿佛不在人世。
  月姬语调淡的仿佛没有起伏，“适才远远看到贾淑妃，丽采女却还邀请我去皇家花园，贾淑妃不随着去才怪异了。到时候她如果说了啥无礼之言，贾淑妃也只会认为是我教她的，对我更加厌恶。”她停一停，看向远处廊腰缦回，“丽采女……她若真有啥难言之隐，也只会是对慕容氏的怨恨罢。她和我同龄，却被带到宫中来，作邀宠工具。”
  “换作是我，我亦会恨。”尔莹接过话茬，突然一阵沁人心脾的青香扑面而来，呼吸间只令人觉的青芬馥郁，冷香透骨。她不由命人停了辇，指着右前方问道：“阿姐，那是啥地方？”
  月姬举目远看，许久，她才幽幽然轻叹：“那儿是雪梅苑，是先皇为孝慎皇后所建，尤其里边的玉蕊檀心梅，是先皇手植。”
  月姬挥一挥手，辇轿慢慢离开了那片芬芬馥郁。
  隔天一早，丽采女由于言语不敬被贾淑妃掌嘴的事儿便传遍了掖庭上下。据说中宫也过去训斥了贾淑妃几句，可也便是表面上的，训斥完了人家两个亲亲热热地去皇子所看皇长子，谁还看丽采女一眼？只是送点膏药去若英殿也便是了。
  只是人前人后，总是揣测着丽采女这般大胆，是懿贵妃在后边撑腰的缘故。月姬对此不置可否，流言这种东西，愈解释愈真，倒不如由着它自生自灭。
  晨起外边便落着雪雨，愈发冻的人不肯意出去，中宫索性便免了请安。漪澜殿一向不点香，只用一些许果子熏染出淡若轻岫一般的雅香，那淡泊的色彩令人一瞧便静心下来。
  辰光慢慢流逝，月姬挪开视线，突然见帘下站了一个湖蓝宫装女子，不禁起身招手道：“天寒地冻的，你咋来了？快进来暖暖。”
  尔莹起身行了常礼，宜婕妤亦笑盈盈侧了侧身冲月姬道了个万福，方向前坐下道：“阿姐跟惠容华倒是悠闲，混不顾外边咋说阿姐的。”她又住了嘴转挪话题：“阿姐这还怀着孩儿，我原不该说这些许来扰了阿姐的心，仅是外边不像话，的请阿姐拿个主意。”
  月姬含笑摇头道：“无妨，这宫中的风言风语啥时候断缺过，全是寻常。你亦不必太伤心，丽采女那儿总有圣上中宫去料理，她又不是我的人，和我有啥关系。”
  宜婕妤轻轻一愣，转而舒了一口气儿，道：“有阿姐这句，我也便安心了。你这里也六个多月了，要分外当心。”叹道：“这可是圣上登极后的第一个孩儿，扎扎实实的麟子，他平安降生之前，我总是不安心阿姐。”
  月姬听她此话虽然是在恭维，多多少少还是念着皇子所的皇回子，不觉好笑，慵懒道：“圣上膝下何曾少了皇子，再咋麟子，前边也还有个嫡子呢，圣上最多图一时开心，时间长了，也便没啥分别了。”
  “宜婕妤阿姐的皇回子才出生不久，圣上便登极了，这才是好预兆呢。”尔莹拢一拢丝线，笑的恬静温侬。
  宜婕妤闻之十分欢喜：“我出身不高，皇回子也还小，哪儿便比的上阿姐的孩儿呢。说起来我倒是私底下给阿姐的孩儿求了块长生玉牌，还请阿姐别嫌弃礼轻。”背后的可心便提步向前，把一个小巧的红木匣子捧给阿归。
  月姬扫了一眼：“那我便谢过你的情谊了。实际上咱要好，原不在这些许物件上，要紧的是你这份心思。”
  宜婕妤似是触动了心事儿，眉间也多了几许感叹：“以前在府宅的时候阿姐便是这般，咱原以为阿姐是大家小姐，生性跋扈，不想阿姐进府之后除了和贾淑妃有一些许龃龉，待旁人全是极好，怨不得圣上那般喜爱阿姐。”微一凝神，靠近月姬道：“后来阿姐有身孕，咱也进了宫，我原担心阿姐会防着我，不想阿姐待我这般真诚，事事周详，如非阿姐，只怕我如今还沉迷于不可以扶养皇回子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月姬明白她意下所指：“我无非是看的明白些许，防着你没有啥意义，还伤了东宫的情分。现在我只想平安生下孩儿，再便是尔莹。丽采女来之前她也承宠不少，该有个孩儿了。”
  尔莹不意她骤然讲到自个儿身上，面上飞红，嗔道：“阿姐好端端地和宜婕妤阿姐讲话，咋便讲到我身上了。子嗣的事又不是说有便有的，我有阿姐的孩儿便够了。”
  月姬呵呵一笑，一戳尔莹光洁的额头，“生个孩儿是倚仗，哪只怕个皇女也好。你看圣上如今唯有楚国公主一个女儿呢。”
  “生了皇女又如何呢，咱的皇女，多半也免不了合亲突厥。”尔莹垂眼低叹，“和其受母女分别之苦，我倒情愿一开始便没有孩儿。”
  “别胡说，莫非有了孩儿你却不要了么？”月姬淡微蹙眉，“世事无常，谁能料的准呢？再说合亲突厥未尝便是不好，孩儿们在那儿也自在些许。”
  宜婕妤听的入神，半晌方叹道：“阿姐总是看的开。实际上用心想想，咱天朝的祖辈亦是草原出身，如果圣上看重皇女多给些许体面，嫁过去亦不算委曲。”
  三人便这般谈了些许历朝历代合亲皇女的旧事儿，一时欷歔不已。转头阿金蹑手蹑脚进来，轻声道：“主儿，圣上宣你即刻去勤政殿暖阁见驾。”
  “约摸是这几回圣上宣丽采女去弹琵琶，丽采女都说脸伤没好不去，圣上这才回味起阿姐的好了。”宜婕妤笑嘻嘻起身，“既是圣上叫阿姐，我便先告辞了。”
  送走宜婕妤，月姬突然想起来这是丽采女毁容的事儿要出了。她略沉吟一会子，对尔莹道：“今日实在冷了些许，外边又滑，尔莹你陪我走一趟罢，左右圣上仅是叫我去说讲话罢了。”
  尔莹柔顺道：“自当送阿姐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