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里的人很多，热气氤氲中，莫小满吃得额头冒汗，嘴巴被辣的通红，她的兴致不减，一边吃一边感叹：“好吃好吃，好久没吃到这么有滋味的东西了，感觉一下子活过来了。什么饮食调理啊，对我来说，开开心心吃顿好的，心情一好，身体什么病痛就都好了。”
  “吃慢点，别吃太多，小心肠胃受不了。”对于她的谬论，霍苍也不指摘反驳，只优雅的给她涮肉夹菜，看她吃得开心，他紧皱的眉头不知不觉松开了些许。
  莫小满嗯嗯嗯一个劲儿的点头，张嘴吃掉霍苍投喂的虾滑，吃得津津有味，末了，叹道：“吃火锅就是要人多热闹，大家抢着吃才更有味。影儿就最喜欢吃火锅了，她……”
  说到这里，她伸向锅里夹菜的动作一顿，随即冲霍苍没所谓的笑笑，仿佛自己不过是说了句没无所谓的话，而她的脸皮，看不出半点别的情绪。
  明明，她不该这样不平静的。
  自打她醒来后，她好歹一直都很冷静，没有吵着要去找寻于影儿他们的下落，所言所行，几乎全是按照霍苍所希望的那样。
  他知道，她是怕他担心而已。
  该安慰的话，早先霍苍就说了，其它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厉爵会怎样，于影儿会怎样，温琴会怎样……都并不是他所能控制得了的。
  莫小满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不吵不闹不多问，好像看淡了一切，顺其自然。
  霍苍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顺其自然，但他知道，那几个人一天没有消息，她就一天不会安心。
  她一惯是这样的人。
  莫小满见他发呆，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了？你怎么发起呆来了，你不吃呀？”
  说着，夹了个肉丸子到他的碗里，“你多吃点吧，最近一直在照顾我，瘦了很多。回去后让爷爷他们见了，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霍苍道：“不会。”
  莫小满低笑：“逗你玩呢。”
  霍苍也笑，可是却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轻松。
  火锅店里人满为患，没有人认出来坐在他们身边的，就是b市赫赫有名的霍总，正是许多人一边吃一边谈论着主角。
  然而更多的人谈论的还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八卦，真正的能接触到真相的人，少之又少。
  在一片热闹中，莫小满几乎忘记了其它的烦恼……几乎。
  霍苍的手机传来震动，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一皱，又看了看旁边吃得开心的莫小满，将电话给挂了。
  莫小满视线不怎么清晰，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听到他手机有震动的嗡嗡声传来，见他不接，奇道：“谁的电话？”
  霍苍正要说话，一个青年人匆匆走进火锅店，径直来到两人面前：“大小姐。”
  莫小满仔细辩认了一会儿，才看清来的人是杨辰手底下一人，夹了一块薄薄的五花肉起来，一边问：“什么事？”
  自回来后，杨辰的人便暂时并到了刑天戈部门，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再过问一句，全凭杨辰自己作主。她先前便和杨辰说了，这段日子里，她想多陪陪家人。这个时候杨辰派来人找她，她想不出会有什么好事。
  如果是好事，以杨辰的性子，早就打电话了吧。
  她夹着菜的手微微颤抖，就听对面人用一种如丧考妣的语气说：“……厉小少爷，找到了。”
  莫小满慢条斯理的吃着，夹了一个辣椒吃进嘴里也浑然不觉得辣，她神情平静，甚至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在哪个医院？”
  来人说：“在……厉家。”
  不待她发问，他又说：“您……节哀。”
  哗啦——
  莫小满手一抖，筷子落在碗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好似跟着她心口上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样。
  ＊＊
  厉家很安静。
  安静到什么程度呢……风吹来，只有树叶婆娑摇晃的声音。
  静到死寂。
  莫小满来时，整个厉家被一片黑白色笼罩。
  白的，是那刺目的灵堂。黑的，是众人穿在身上的衣裳。
  从前，她觉得白是一种纯洁。后来到了神祇，白色让人恐怖。如今，满目的白，让人绝望而窒息。
  从推开车门往灵堂方向的路，区区不到百米。
  四周站满了厉家人。
  他们沉默不语，如同一尊尊无情无欲面无表情的雕像，眼神麻木的看着她。
  她一不小心就跌入了这活人屹立的地狱。
  莫小满走的很慢，每一步，她都迈的很稳。每走一步，过去的记忆便层层席卷而来。
  少年的相遇，后来的相知，他们从十几岁的青春，艰难的走到如今。在这条路上，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厉爵经历生离死别。
  即使有，那也该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
  甚至此时此刻，她依然不相信前方那个躺着的人，会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
  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会这样呢？
  水晶棺里的青年已经看着像是睡着了一样，他的脸上盖着一张薄薄的白巾，那么安静。
  她想，可能他只是在和她开玩笑而已，下一刻，说不定他就会掀开这张碍事的白巾，坐起来笑话她了。
  可是她等了很久，他也没有坐起来。
  “我知道，你只是睡着了。”她握着他的手，努力的搓着，想捂暖这曾经温暖的手掌，搓得双手发红，掌心里这只手，冰冷依旧。
  莫小满唤道：“厉爵，别闹了，起来好不好？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以前就喜欢骗人，我已经不会再上当了。”
  霍苍站在外面，背对着灵堂。
  厉家，真是逼仄压抑。
  他抬头望向天空，四周的树木高大，圈出一小块天地，只能瞧见一片厚厚的云挡在头顶上，宛如山岳压顶，压的让人喘不过气。
  身后，莫小满不住的对厉爵说着话，那人始终没有回应。
  霍苍眯起眼，不禁回想起当初。
  初见厉爵，那人阳光帅气，像极了一个还在象牙塔里的大学生。满身的书卷气，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他甚至忍不住地想，若是当初，他没有发了疯的将对方的腿打断，如今……会不会是另外一番结局？
  然而这世间，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