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女孩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来，张瑾却没能听清。
  女孩的脸颊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嫣红。
  “我……没有……钱……”
  “没有什么？”
  张瑾发誓，他不是故意逗弄这个姑娘，他是真的没有听清。
  女孩深吸一口气，似乎在丹田憋足了气息，这才开口。
  “我说！我没有钱！”
  这一声音量倒是不小，把旁边的张瑾和凡凡都吓了一跳。
  女孩似乎也被自己吓到了，这句话话音刚落，她的脸立刻变得通红。她羞愧地低下了头。
  “额……”张瑾愣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这里是小诊所，平时诊治的也大多是小毛病，病人大多都是附近的居民，像这样公然赖账的，他一年可能也见不到一个。
  哦，当然，之前故意挑事的那几个混混不算。
  张瑾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到问了一句：“那你的家人呢？你受这么重的伤，不给他们打个电话？”
  说起来，张瑾想起从见到女孩起，他一直忙着给女孩包扎伤口，却没想到问一句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对了，你是怎么受的伤啊？”
  此时女孩脸上的红霞已经慢慢退去，那张俊俏的脸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她这回的音量终于正常了：“我没有家人，其余的无可奉告。”
  她冰冷的语气让张瑾一脸懵逼。
  几秒钟之前明明还不是这个态度啊，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难道是他哪里得罪她了？
  他就问了一句怎么受伤的而已，很过分吗？他可是医生哎！
  见女孩再次抿起了嘴唇，显然不愿意再开口的样子，张瑾也有些不高兴了。
  连带着，他的语气也淡了下来：“行吧，随便你。这些我都管不着，但是医药费你不能说不给就不给。”
  “看在你是个小姑娘的份上，我也不好欺负你。这样吧，药你今天先拿走，等明天你有钱了，再过来结账。前提是，你必须要留下一件东西做抵押。”
  张瑾的这个要求公正合理，一点都不过分。
  女孩又开始咬嘴唇，她低着头想了半天，才勉为其难地开口道：“行，我答应你。你要我抵押什么东西？”
  张瑾挑着眉毛看她：“手机，身份证，或者别的什么值钱的东西，都行。”
  女孩皱着秀气的眉毛，抬手开始翻自己的口袋。
  她一边翻着，张瑾就在旁边看。他看着看着，眉头也收拢了起来。
  女孩动作的时候，双手颤抖地厉害，明显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仅从这小小的细节上，就能看出来她已经体力不支了。可偏偏她面上一点都不显，看起来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似的。
  张瑾环抱着双臂看着颤抖的女孩，总有种自己在欺凌弱小的错觉。
  见女孩掏了半天，什么都没掏出来，张瑾叹了一口气，正想说要不就算了，不为难一个小姑娘。可当他要开口的时候，却被女孩突然出声打断了。
  “我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倒是有几样重要的东西，但是不能给你。”
  女孩抬头，用清冷的目光看向他，语气淡然地说道：“要不我把药和纱布还你，我们两清，行吗？”
  张瑾一口气噎在了喉头，差点没喘上来气。他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几乎要被这句不要脸的话重新给勾上来。
  女孩见张瑾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要是觉得还不够，就再划我几刀，这样总算公平了吧？”
  张瑾顿时就想爆粗口，但他余光看到凡凡的身影，想想还是忍了。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着不爱说话，一张嘴能把人给噎死。最关键的是，他还能从女孩的神情中看出几分认真来，就好像她说的这些话是发自内心的，不是故意耍赖。
  女孩的目光还紧紧地盯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的答复。
  张瑾气得冲女孩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别折腾了，我不算你钱，你拿着药赶紧走吧。”
  说罢，他转身就要去给女孩拿药。
  第二次转身想要离开，却又被女孩给拦住了。
  “等等！我没给钱，不能拿你的药！”
  张瑾彻底服了，他实在是摸不透这小姑娘究竟是什么脾气。
  眼见早就过了要关门的时间，张瑾懒得再跟她纠缠下去，回头瞥了她一眼说道：“就你身上那些伤，不换药的话短时间内好不了。你也别说废话了，回头什么时候想起来，过来还我钱就行。”
  听到这番，女孩终于不再反驳。
  张瑾给凡凡使了个眼神，让她帮忙看好女孩，自己去药房给她配药。
  一时间，诊所内无比安静。
  张瑾一边配药，一边还抽空从药房中探出头来往病房的方向看了几眼，欣慰地发现女孩一直都很安稳。
  他手头上有两种伤药，一个贵一些，但效果好，用了以后能促进伤口愈合。还有一个比较便宜，但是药效差很多。
  张瑾稍微想了几秒，还是决定那贵的那个。
  虽然刚才他跟女孩说话的时候，态度不算特别好，但实际上，他在女孩说出“我没有家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软了一下。
  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受这么重的伤，一个人踉跄着跑来诊所寻求救治，可见是真的没人管。张瑾已经猜到了，女孩之所以拒绝去医院输血，八成也是因为没钱。
  没有人照顾，又没有钱，恐怕也不会有太好的养伤条件。张瑾想着，给她配贵一些的伤药，让她的伤口好的快一些，好歹也算是帮了她一把。
  张瑾很小的时候，他的爷爷就经常对他讲四个字：“医者仁心”，他一直没有忘。
  终于配好了药，张瑾提着一个袋子从药方里出来，走到女孩面前，将药递给她。
  看着女孩苍白的脸色，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柔了下来：“拿着，这些药的用法我都写在盒子上了，你用之前先看看。”
  女孩低着头，双手颤抖着地把袋子接了过去。
  张瑾说：“行了，我们要关门了，你走吧。”
  女孩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张瑾挑眉说道：“怎么？还有什么问题？”
  却见女孩的嘴唇又开始蠕动，她再次回到了之前支支吾吾的状态。
  “那个……要不……”
  张瑾不耐烦地侧着耳朵：“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要不，我……用……”
  “你能不能大点声？”
  女孩猛地抬头，大声吼道：“我没钱还你，我想问你，能不能用其他方式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