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子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身为咒灵的她就该和五条悟划清界限才对……
  对？对错？
  绫子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自己踩进了正论的误区。
  她为什么要计较对错？
  如果以五条悟的智商判断得出了可以和平共处的结果，她干嘛非要划出立场的隔线？
  反正他也没办法强迫她说不想说的话做不想做的事情。
  “他有话和你说。”绫子将手机交还给了贴着愈疗黑泥面膜所以看不出表情的伏黑惠。
  虽然不知道这孩子会脑补些什么……
  绫子不打算对他或悟哥的误会做出任何解释。
  一旦开始解释就会被从细节中挖出真相，她相信五条悟的双商和观察力——虽然对独自一人长大的悟哥有点儿心软，但也不会因此就揭开所有的谜题。
  [因为会很无聊。]
  没看她直到现在都没完完整整的和家里的悟哥彻底揭秘吗？而悟哥也没有刨根究底的意思，反而在快乐的观察着她。
  猜测，思考，关注，探索——这是五条家聪慧的双子兄妹增进日常枯燥生活中趣味性的默契小游戏，也是他们的目光总在对方身上的原因。
  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认真的注视着对方，不断的思考着彼此的立场与想法，而不是偷懒的直接问出“你是怎样的一个人”这种话来。
  ——尤其，对方还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你接下来就跟我去高专吧。”伏黑惠挂断电话将手机塞兜里，“是叫……绫子，对吗？”
  原来还没和这孩子自我介绍啊……绫子点点头：“是的哦。”
  “你和五条老师……”伏黑惠一副憋不住的好奇，“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咒灵和咒术师，能是什么关系？”绫子坏心眼的反问。
  “……”伏黑惠双手插兜，低头打量着这个眼部缠着绷带的银发少女，“如果不是诅咒的气息很重，真不觉得你是诅咒。”
  “可我就是诅咒呀。”
  “诅咒的诞生是有原因的——人们的恐惧或怨恨之类的。”伏黑惠大胆提问，“你是因为什么而诞生的呢，绫子？”
  “大概是因为爱与和平？”绫子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所以我才不会滥杀人类，甚至敢去高专呢。说起来，高专的咒术师们会对我做过分的事情吗？上次五条悟差点儿就掐断了我的脖子来着，脑袋都差点儿掉下来了。”
  伏黑惠：！！！
  伏黑惠震惊的张开了嘴，嘴唇张张合合好大一会儿没说出个字儿来。
  绫子的六眼已经看到了远处驶来的轿车里坐着个咒力低微的人类，猜测大概是高专的工作人员，便对伏黑惠招了招手示意他低头。
  脑子懵懵的惠少年呆呆地弯下腰。
  然后就被少女撕掉了脸上的黑泥面膜。
  “十五分钟大概已经到了吧？”
  术式无下限在掌心扭曲，将那用过的面膜拧成碎片任雨水冲走。绫子隔着逐渐变弱的雨幕打量着对方垂眸时那长长的睫毛，意外的发现治好了伤的少年不仅仅是俊秀，这颜值和气质已经称得上是美人了。
  伏黑惠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其实一直都在贴着面膜，而他不仅伤势全好连咒力体力也都全部回满——
  等等，在这个虎杖尸体冰冷躺在地上被雨水冲刷的场地里，脸上贴着黑泥面膜仿佛在无声搞笑……虽然确实是在治疗但场面好像真的很搞笑？
  ……
  不不不他主要是内心太震惊了所以忘了这一茬而已！
  咒灵的出现要么是怨恨要么是人工制成的咒胎，惠少年的脑洞已经从“五条老师抛妻弃子妻女化作诅咒”发展到了“诅咒师盗取五条家基因制作的咒胎进化成了这个绫子”。
  前者不合五条老师虽然轻浮但绝对靠谱负责的性格；后者阴谋论到让人脊背发凉、且对面前这个女孩儿而言……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绫子不清楚伏黑惠的内心波澜，她只是默默的将外套的兜帽拉起，盖住了大半个脑袋，然后将腰间的山姥切国广收进了系统背包。
  伏黑惠困惑的看着少女咒灵的操作，正要问些什么，就被身后由远及近的引擎声和最终停在几米远外的一声急刹给拉走了注意力。
  是高专的车子。
  一个戴着眼镜的社畜青年从驾驶座匆匆冲出：“伏黑同学，我都听五条先生说了，难道虎杖同学真的……怎么会……！”
  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的辅助监督，非战斗人员，伊地知洁高。
  他眼角泛红捂嘴落泪的悲恸，完美的衬托出在场另外两位的冷血无情人性失格。
  ——包括刚刚被揭了面膜的伏黑少年。
  伏黑惠一脸复杂的纠结表情在绫子看来倒是挺有趣的。
  “伏黑同学，这是？”
  绫子故作柔弱害怕自闭的躲在伏黑惠身后，低头扯着他的衣角，避开了伊地知洁高的视线。
  被这可爱举动给萌到的伏黑惠：！！！
  “是五条老师要的咒灵，一会儿一起带去高专，等他回来后处理。”
  伏黑惠下意识的护住了正在依赖自己的、怎么想都一定和五条老师有什么特殊关系的咒灵。
  被护住的绫子则是心头一暖。
  不愧是他们五条家养出来的好孩子！真是可靠又帅气！
  第18章
  车子驶离市区，在雨幕消失的时候，停在了坐落于群山之中的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大门口。
  门口停着另一辆黑色的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黑长发女人正靠着车门抽烟。
  然后走过来敲了敲后车窗。
  “家入小姐。”伏黑惠相当恭敬礼貌的打招呼。
  女人的目光却立即落在了伏黑惠身边戴着兜帽的咒灵身上，那双因为加班而无神的双眼稍稍提起了些兴致：“那就是悟要的咒灵？把这个带上。”
  一根绑着符咒的绳子丢在了伏黑惠的腿上。
  伏黑惠有点儿懵：“这是？”
  “你忘了学校的结界了吗？未经登记的咒灵进来会触发警报的。”
  伏黑惠拿起绳子，转向身边的兜帽少女试探着问道：“不会绑很紧，可以吗？”
  绫子点点头，像是戴毛衣链一样被挂上了绳子，看着伏黑惠在自己的胸前打了三个结。
  绳索，符咒，打结。
  基本的束缚操作——奈何放水放到绫子随时都能把绳子摘下来。
  家入硝子心里大概有了数，又摸出了把钥匙递给了伏黑惠：“看你也不需要治疗，一会儿换身干净衣服，带这孩子去悟的教师宿舍等着吧，惠。”
  “五条老师的宿舍？”
  “他是这么说的。”家入硝子不再废话，“对了，虎杖同学呢？”
  “……后备箱。”
  “这样啊，走吧。”家入硝子转身进了她自己的车。
  绫子对虎杖悠仁的死亡不感兴趣——比起虎杖，她认识的是两面宿傩，一个死不足惜的咒灵，所以最多只会感慨一下虎杖作为容器的倒霉，更多的只有对这个世界的五条悟的关心。
  [系统，那个女人居然有悟哥宿舍的钥匙！难道是他女朋友？]
  系统用莫得感情的温润邻家哥哥服务音回答了这个问题。
  【大概率不是。五条悟在高专时期，和家入硝子、夏油杰是同班同学，也是互相信任一同作战的伙伴。】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个世界的悟哥谈恋爱了呢。]
  不过……就那家伙对外人的烂性格，真能找到合适的女朋友吗=-=
  绫子透过绷带的缝隙去看高专校园内真实高清细节分明的毫无死角的立体风景，唇角紧紧地抿着。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说好的来报复呢？怎么突然就操心起这种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来了？
  可她已经习惯了被家里的悟哥给惯着——即使因为这个世界的五条悟死了两次，还是会习惯性的去信赖对方。
  [如果能在悟哥的地盘有个安心学习的地方就好了。]
  作为交换，她可以帮他去做一些委托，既能升级又能减轻对方的工作负担，还有了理直气壮混吃混喝的理由……
  一旦遇到“五条悟”，只要对方稍微表现出些许善意温软，她就会无法控制的像是只被养熟的刺猬一样露出最柔软的肚皮来回馈给他信任。
  [你可是咒灵哦，来历不明外貌能力都很可疑的咒灵。]
  [咒灵又怎么了？她还不知道那人的本质有多叛逆吗？]
  她会相信他的——
  [而且我输得起。]
  第一次进副本时，她还在眼泪汪汪的擦着泪忍着痛砍怪升级。
  现在的她……
  [能习惯受伤，就能习惯死亡。]
  [如果有系统的人换成悟哥，他绝对玩得更疯，我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绫子做好了心理暗示，从容的跟着伏黑惠进了教师公寓。
  大概只是个不常住的落脚点，三室一厅的房间内毫无人气——书房只有桌椅和几本杂志，杂货间里挂着一些咒具，卧室里只摆着一张盖着防尘罩的床。
  客厅里只有一张单人沙发，正对着茶桌和电视墙。
  伏黑惠看起来也很意外。
  “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没问题吧？”伏黑惠一身衣服还湿着，确实想先回宿舍洗个澡，“五条老师的房间一般没人会来。”
  绫子点点头。
  目送伏黑惠锁门离开之后，少女迫不及待的扑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