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颂 第136节
作者:青铜穗      更新:2022-09-13 07:56      字数:3959
  “你近来好奇怪,”她不受控制地开了口,“总是对我这么亲昵。”
  皇帝手顿在半空,双眼抬起来。
  她来的时候气势极足,头发丝虽然显得凌乱,衣服上也还有皱褶,像是刚睡醒起来,但是说话行动还是正常的。但此刻她的脸颊却已红得诡异,连气息也已经浮动起来。
  他把茶放回桌上:“你不喜欢?”
  她没有直接回答,却看着他说:“今日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你赐给我的小名……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你是个皇帝,在人前得保持君威的,但你却那么放肆,你觉得合适吗?
  “……我觉得不太合适,因为这会让人忍不住多心,觉得,觉得你是对我有所偏爱。”
  她的脸红得像是要滴血,但即便是这样羞涩,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失了节奏的呼吸落在他脸上,就像微风拂动了羽毛。
  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颊,皇帝伸手扣住她肩膀,将她往跟前带了带,鼻翼微翕之后,他双眉皱起来,声音也沉了沉:“你喝了酒?”
  “喝了一点。”她长吐气,“不过只喝了几口而已,我还稳得住。”
  要不是喝了酒,她能把这话问出来吗?
  不过花想容也说过,这酒是有后劲的,所以坐下的这阵工夫,她就感觉到这酒的后劲已经上来了。她做销售工作时,也需要喝点酒,所以酒后感觉她知道,但是这具身体很显然没喝过,几口下去,她不但浑身发热,而且思维也已经有些脱缰。
  她现在虽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却控制不住自己要干什么,肚子里的话简直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准备好了,就等着往外倒出来。
  “说到喜不喜欢你的偏爱,实不相瞒,我有时候也会觉得你不至于。明明我就很普通,从来没有人死心踏地地追求过我,你贵为一国之君,居然会喜欢上我,那不是脑子被门夹了么?
  “可是也没有人不愿意被偏爱吧?打我有意识以来,偏爱我的人就不多,充其量也就是爷爷奶奶,还有读书期间的几位老师。
  “来到这里,虽然也有父亲哥哥和伯母他们疼爱,但我心里清楚,我只是冒领了原主的爱而已,他们的好,并不是对我的。如果他们知道我们冒充了他们的家人,他们也许不会毫无芥蒂地对我好。
  “但是,你是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你明知道我有着这样诡异的来历,却还是不停地做一些暧昧的事,你甚至还说要去庆云侯府提亲……今日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么暧昧,那是不是说明,你就是冲着住在这具壳子里的谭小臻来的?你对我,总归是有些特别的吧?”
  第243章 无月之夜
  她端正地跪坐在距离他一尺的位置,双目炯炯地望着他,微风将她稍显凌乱的头发丝扬起来些,使得灯光给它们镶出了金边。
  皇帝想伸手,她却自顾自地往下说起来:“所以我也想过,也许我就是自作多情。男人心,海底针嘛,更何况你还是个脑子很好使的皇帝,我哪里猜得到你的心思。
  “可是我又还是觉得,你做那么多奇怪的事,如果不是为了证明你自己厉害,也不是为了故意欺负我,那你就一定是喜欢我!
  “而你的偏爱,我,还挺喜欢的。”
  皇帝双眸里流光闪动。
  未及说话,她却忽又把萎顿的身子放直了。
  “当然有时候,你也挺讨厌的,”她脸就停在他稍前方,一双唇轻轻翕动,“动不动就拿捏我,惩罚我,如果是别人,我早就反击了,但你是皇帝。你能决定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和他们的前途命运。我怕死,我不敢反击。
  “而你的厚爱,我实在承受不起。就如有朝一日若是我面临色衰而爱驰,那么余生何去何从,我将没有丝毫办法掌控。我根本就没渴望过权力,而你权力又太大了,总觉得你和我,不该是一条道上的。
  “我知道还是有很多闺秀不在乎男人是否从一而终,不在乎你是否会给予足够尊重。像她们这样,进宫就会比较幸福。
  “但我,我想要的是多情却又专一的感情,又想要在婚姻关系中保持自由。我若嫁给别的世家子弟,那父亲和哥哥是可以护住我的。我要是跟你在一起,搞不好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皇帝纹丝未动,或者说,连呼吸也止住了。
  “但是,我还是喜欢你,”她气息一沉,忽然抬起头,把双唇停在彼此呼吸都能共享的位置上,余下的话随着气息一起漫出来,“我想见你,也想和你在一起。
  “你不知道,我经常偷偷站在乾清门下,隔着院子看你理政,看你一丝不苟地穿衣吃饭,活得像个老干部。
  “也喜欢你跟我在热热闹闹的店堂里吃饭,卷起袖子帮我放纸鸢……我就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一开始以为自己只垂涎于他的美色,后来觉得又不止。
  也许她也不知道完美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子,但是只要想到男朋友,她就会想到他。而且还会觉得很愉快,很满足。或许,可能,像他这样的,就已经是很好的。
  而现在这一刻,她的眼里只有他了,这个被她骂过无数次狗皇帝的家伙,欺负过她,也保护过她的家伙。
  她把脸俯下去,目光在他薄唇上凝结半刻,没有再犹豫,轻轻将他吻住了。
  她是个来自现代的开放的女青年,有什么后果是她承受不起的呢?
  去它劳什子的闺誉吧,穿越过来后她就没过过几天开怀的日子,眼下男未婚,女未嫁,这一刻,她没有理由还克制着不放肆。
  古人也说,今朝有酒今朝醉。
  不是她想动手的,她只是想来还扇子。
  是他撩拨她的。
  柔软火热的触感像是最有力量的火石,瞬间把人的身体四肢全部点着。
  她浑身都噼哩啪啦地炸了,炸到脑子里一瞬间成了空白。
  ……皇帝紧扣着她后脑勺,直到她呼吸声在耳边均匀地传出来,才把手放下。
  她身量不过及他下巴,又瘦,在他臂膀之间轻灵得像只燕子。
  他扶着她倒下来,让她横躺在自己盘着的双腿之上,然后伸指,轻抚她的脸庞。
  前一瞬还在对他上下其手的她,此刻吃完他的豆腐就已经闭眼睡了过去。这么一窝着,竟显得他的怀抱于她而言,是如此地恰如其份。
  清风将她发丝吹拂到脸上,他伸手拈开。持剑时凶狠果决、而握朱笔玉玺时沉稳有力的右手五指,此刻却比清风还轻。
  ……
  宫门下,赵隅朝将领拱起了手。
  “舍妹去了乾清宫,我怕她闯祸,得去带她出来,还请龙将军行个方便。”
  将领望着他半晌无语。
  赵隅候半刻,把配剑取下,然后把随身携带着屯营指挥使的印章也缠绕在剑柄上放在旁侧:“倘若皇上问罪,我甘愿被削官罢职,保全龙将军。”
  将领动容,再斟酌片刻,默声退到一侧。
  赵隅挥手让护卫从旁看守着佩剑与印章,而后大步与将领进入了宫城。
  今日皇帝在罗家那番举动,意味着什么,又带了什么影响,已经不必多说。而皇帝与赵素先后离开,赵隅身在罗家,一颗心又去了哪里?也只有往返侯府与罗家传送赵素行踪的护卫知道。正是知道她一下晌都老老实实呆在家,他才也留在罗家全了这份礼数,顺道也听了些八卦。
  但是谁又想到,他会在晚饭后策马归府时,又遇见赵素急匆匆地出去呢?
  他问门房,门房不知她去了哪儿,又去了绮玉苑,云想衣说不知道。再问丫鬟们,才知道她居然是去了宫里!
  ——宫里住着的是什么人?
  这个国家最尊贵,最有权力的男人,而这个男人今日还当众说出了一番暧昧的话语!
  她知道她在干什么吗?
  她这是羊入虎口!
  大半夜地闯进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屋里去,她进去了还出得来吗?
  这去了就完全被动了!
  本以为她近来行事有条有理,没有闯祸,还正儿八经地当差办事,是转了性了,是脑子开窍,哪料到她还是这么傻!
  他来不及等父亲回来,直接策马到了宫门下!
  先问明宫门下等待的花想容赵素是不是进去了?然后便与守城的将领好声好气地求通融。平日隔老远就得朝他躬身行礼的将领,此时此刻却手握大权,他不得不耐着性子软磨硬泡,恳求放行!
  进了宫门,他便迫不及待地催着将领走快些了!
  乾清宫内,此刻已然恢复了安静。
  皇帝保持着怀抱着赵素的姿势,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甚至他还解下外袍,盖在了她身上。
  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宫里的安静,连月光也没有的夜晚,好像也不再寂寞了。
  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很快就打破了这宁静,急促低沉的说话声还没来得及让他辨分明,没有关严实的门下就出现了好些人。
  赵隅停在门槛下,不顾身后禁卫军们和领路将领的劝阻,瞪大眼睛地看着院子里坐着的皇帝,以及,皇帝怀抱里的人!
  第244章 定心丸
  “世子请退出去!”
  身后的禁卫军在警告。
  皇帝目光越过赵隅,看向他们:“让他进来。”
  将士只得再一次退下。
  赵隅一口老血冲到了喉咙口,他快步地走到琴台前,躬身行了个礼,然后惊恐地望着他怀里的赵素:“皇上,素姐儿她,她——”
  他已经说不下去了!
  皇帝这是得手了?!
  他居然把他唯一的亲妹子给拱了?!
  他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一步!
  “嘘,”皇帝竖起食指在唇指,轻声道:“别吵,她睡了。”
  赵隅那口血又冲顶到了天灵盖上!
  这怕是天底下唯一一个拱了他们家小姐还能这么泰然自若的猪了吧!当着他这个亲哥的面,他抱着赵素不放就算了,居然还若无其事地让他别吵?他快晕过去了,会不会就地中风?他爹呢?太后睡了没?他要不要去慈宁宫告一状?!
  “皇,皇上,素姐儿不知轻重,还请,还请容臣带她回去!”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组织出了语言,虽然事态已经这样了,别的事情他都可以过后再议,但亡羊补牢也还能留住剩下的羊啊,眼下他必须立刻马上把这死丫头给带回去!
  “来都来了,急什么?”皇帝望着他,然后往旁边一示意,“坐下吧。”
  这特么就是权大一级压死人,明明是他轻薄了小姑娘,却还坦然到好像这么做天经地义!
  赵隅又费了好大劲才松了松咬到酸胀的后槽牙,撑着膝盖在琴台旁侧坐下来,没做出大逆不道的举动。
  坐下来后他又情不自禁地朝皇帝臂弯里的赵素看过去,死丫头这会儿睡得像只喝饱了奶的猪崽,面色红润,呼吸均匀,一只手竟然还抵着狗男——不,皇帝的胸膛,她胆子可真大呀!上回在会同馆让他撞见推倒了皇帝,她还死不承认,现在看她还怎么抵赖!
  “你非要这样瞪着她吗?”这当口,皇帝又出声了。而且他语气听起来还有些不乐意!
  “不是……臣只是在想,她怎么,好端端地就睡着了?”
  他说着话,也看了眼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