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年龄差 第55节
作者:刑上香      更新:2022-09-14 03:15      字数:2283
  “我不喜欢他。”
  陆忱说,“妈,我电话里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不喜欢他。”
  “你别往他身上扯,行吗?”
  他说过真心话,没有人相信,便学会了说违心话。
  尤其是在自己父母面前,最擅长的就是假装平静地说谎。
  母亲的脸色却变了,看向了他身后。
  他几乎立刻明白了什么,也浑身冷得厉害,却不敢转身。
  他听见那个喑哑的声音,平日里总是凶巴巴、无所畏惧的口气,这一刻是礼貌而妥帖的,对他母亲说。
  好久不见,不知道您来了。
  原来小叔叔是会说客套话的,他对母亲说,我感冒了,也不方便招待您,楼下有一家粤菜馆不错,让陆忱带您去尝尝。
  说着,咳嗽得更剧烈。
  母亲声音干瘪地同宁晃客套对话。
  他攥紧了拳头,仿佛能抓住什么似的,但空空如也的手心,让他怕得厉害。
  他低着头,不敢让母亲从他的表情看出什么,却又怕宁晃什么都看不出来。
  却听见宁晃走到他身边,慢慢说:“你送经纪人下去没回来,我来看看你。”
  他终于回过头去,却是低垂着头,不敢抬眼去看宁晃的表情,连每一个吐字都极其艰难。
  他喊他:“……小叔叔。”
  宁晃却按住了他的肩。
  那只手第一次让他眼眶发酸。
  宁晃站在他身边,声音沙哑又温柔。
  他说:
  “陆忱,没事。”
  “早点回来。”
  第42章
  136.
  他那天与母亲吃过了极其沉闷的一顿饭。
  回家时已是夜里,站在小叔叔的家门前,深呼吸了许多次,迟迟不敢拿出钥匙去开门。
  他不知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有没有立场去解释。
  唯一的剩下的勇气,就是小叔叔对他说,没事,早点回来。
  ——他还能回到这个房子里。
  他推开门,瞧见宁晃裹着毯子,正窝在沙发的角落看电视,似乎是民生新闻,无非是谁家水管漏了、谁家夫妻打架了。
  他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时不时漏出一声轻微的咳嗽。后脑扎起的小辫子,也跟着颤抖。
  衬着客厅露台深夜的背景,仿佛一张冷而寂的画。
  听见他开门的动静,便把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说:“你把窗开开,散散味儿。”
  那烟灰缸里横七竖八,按着四五枚烟头,小叔叔的烟瘾很小,也戒了好一段时间了,他已经许久没在家中再嗅到这样的味道。
  他便照做了,关上窗,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小叔叔面前,在距离一米左右的地方站定了。
  他从未觉得自己的两只手,长得这样笨拙而多余,甚至不知道应该摆到哪里去。
  最后开口,却是小声说:“小叔叔,感冒时不能抽烟的。”
  宁晃“哦”了一声。
  他又说:“尤其是还在咳嗽的时候,不能碰烟,经纪人下楼的时候,嘱咐了我好久,就怕你嗓子出事儿……”
  宁晃低着头,没说话,眉眼冷而倦怠,
  他便说不下去了。
  宁晃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晾着他了,抿了抿嘴唇,终于叹了口气,说:“过来。”
  他便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宁晃问他:“吃什么了?”
  他便小声说,吃了干炒牛河、白切鸡,还有一道青菜,记不得名字了。
  宁晃说:“就这么几道,你吃得饱么?”
  他说:“没什么胃口。”
  客厅又静了下来,只剩下电视主持人滔滔不绝的话语。
  他艰难地说:“小叔叔,你说了的,让我早点回来。”
  他覆住宁晃的手,像是每一次他挂针的时候,替他暖手时一样。
  仿佛抓住了浮木。
  宁晃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抬起手,胡乱揉了揉他的头发。
  像在揉一只心情低落、小心翼翼的大狗。
  半天才轻轻说:“原来小名叫忱忱。”
  他“嗯”了一声。
  宁晃想了半天,又重复了一遍:“忱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那声音低哑温柔的过分。
  他曾经很怕这个称呼,但就因为这一刻,便又喜欢上了。
  他在宁晃的手心儿蹭了蹭,却终于大着胆子,头埋进对方的颈窝里。
  明明是他不大喜欢的淡淡烟味儿,却这样令人安心。
  宁晃嘀咕:“蹭一会儿得了,还没完没了了……我一身烟味儿。”
  他没出息地说:“小叔叔,你别赶我走。”
  宁晃揉了揉他的后脑,咳嗽了一会儿,才说:“不赶你。”
  “都说了让你回来了 。”
  就这样过了许久,宁晃说。
  “陆忱,你妈妈就够漂亮的了。”
  “你怎么长得比你妈妈还好看?”
  他就闷闷笑起来。
  笑得像是要哭出来。
  “小叔叔,你最好看。”
  “真的。”
  “……特别好看。”
  好看到一眼就喜欢上了。
  越看越喜欢。
  137.
  雨珠在深夜,蹒跚学步。
  走一步,跌一跤。
  哒哒哒,啪嗒、啪嗒、啪嗒。
  宁晃靠在大狗玩偶身上,抱着软乎乎的煎蛋,听大侄子一句一句说着旧事。
  陆忱在通话那一边,轻轻说:“小叔叔,我那时候是说谎的……”
  “……我知道。”宁晃说。
  宁晃懒洋洋伸了个懒腰,说:“陆老板,你年轻时候的那点小九九,也没有那么难猜。”
  陆忱就在电话那边,声音闷闷地问:“真的吗?”
  宁晃盯着窗外,半晌,还是装不下去,嗤笑了一声:“能猜到,但也还是会没底。”
  他那时是能猜到陆忱那一句不喜欢的原因。
  但谁也不能保证,那不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幻觉。
  世界上最大的幻觉,无非就是自己暗暗有好感的人,也在无声无息喜欢着自己。
  他在沙发上抽了许久的烟,那天的黄昏很黯淡,坐在那儿,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个留守孤寡老人。
  他一直在想,陆忱到底还会不会回来。
  又想,他如果直接跟陆忱表达什么,陆忱会不会被他吓走。
  宁晃的手不自觉在煎蛋上戳来戳去,慢慢说:“陆忱,我年纪比你大,让你住在我家,还给你生活费。”
  “如果我让你别搬走……是不是格外像单身老男人对你图谋不轨?”
  他只怕陆忱对他没有想法,连夜拎着行李箱逃跑。
  连他给的生活费都不肯再用。
  陆忱在电话另一边,半晌轻声问:“那,小叔叔,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
  “……你那时候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