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我本来就是来帮你做事的，有什么好辛苦的呀！”
  张秋华被沈乔抢了活儿，有点不知所措，只能低着头揉搓冰凉的双手。
  “小乔，小乔！”沈乔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被门外的吆喝声给制止了。
  只见陈秀云推着自行车出现在店门口。
  “妈，您怎么来了，不是让您歇着吗？店里现在有秋华帮我，您就不用经常过来了。”
  “阿姨好！”张秋华腼腆的笑了笑，然后到桌子旁边搬了个凳子放在吧台旁边，准备让陈秀云坐。
  “欸，秋华啊，你这些日子帮着小乔看店，真是辛苦你了！”陈秀云把自行车停好，走进来亲热的拉着张秋华的手说道。
  “阿姨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其实是小乔帮了我才对呢！”
  “好了，你们俩就别在那里客气了，妈，骑了一路自行车累了吧？先坐下来歇歇。”沈乔拉了拉刚才张秋华搬过来的凳子。
  陈秀云顺势坐了下来，“小乔啊，今天我过来是你爷爷奶奶的意思。”
  沈乔闻言有些意外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愣是没说出口，决定等妈妈说完她再开口。
  “你爷爷又犯病了，今天中午你三婶来家里告诉我，说是让你们这几个孙子孙女都回去一趟，看看爷爷。我看你昨儿个晚上没回家，以为你今晚还住在婆家呢，就跑一趟来跟告诉你一声。”
  病了？
  沈乔倒是不意外，爷爷那个病是一到冬天就犯的，偏偏还是嗜酒嗜烟如命。稍微一见好，就捧着酒杯和那杆烟枪不撒手的人。
  “妈，我不想回去，我这边事儿那么多，爷爷每年这个时候都犯病，我想过些日子等手头的事情忙完了再回去看他。”
  不是她不孝顺，其实对于爷爷奶奶，她打从心眼里是敬重的，只是爷爷奶奶和父母之间的疙瘩一直没解开，顺带的连她这个大孙女也就不受人待见了。
  而且老人家那么重男轻女，整天埋怨妈妈不给他们生个孙子，所以沈乔觉得，她回不回去并不重要，他们的另外几个大孙子回去就够了。
  “小乔，你三婶说了，除了志强在部队服役去不了，而且志强上次回来的时候也回老家看过爷爷奶奶了。其他的兄弟姐妹都回去呢，我看你三婶话里话外的，意思说你是大孙女，不能让人说闲话吧？”
  “大孙女？当年他们逼着你生弟弟的时候咋就没想过我这个大孙女？”这话沈乔没多加思索就说了出口，说完她忍不住伸出手捂住了嘴巴，瞪眼看着陈秀云。
  这件事情一直是陈秀云心里的疙瘩，两个老人本来就不喜欢她这个外来媳妇，加上没给他们老沈家添丁，人家两老就更加不乐意了。
  尽管沈从元在部队混的可以，也一直照顾着两个弟弟，但在老人眼里，这些都不足以弥补他们不生儿子的罪过！
  陈秀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相当无奈，“别再提这事儿了，翻篇了。既然你三婶特地强调你要去，你就去吧，抽个时间去看看他们也是应该的。”
  沈乔安抚的拍了拍陈秀云的手，“妈，我又没说不去看他们，这样吧，我星期天再回老家那边吧，星期天有部分学生会放假，店里没有那么忙。”
  第137章根深蒂固
  张秋华在旁边听着母女俩的对话，心里也感叹了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人，却有不一样的待遇？女孩就不是人了吗？说到底，如果没有女孩，谁来给他们传宗接代？
  要不是这该死的重男轻女，她妈妈也不会被逼着生了那么多孩子，还好她妈妈生孩子的时候计划生育还没有那么严格，要不就被罚惨了。
  就这样，到了生最后几个弟弟妹妹的时候，她妈妈都是躲到外地亲戚家去生的。
  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张秋华则是在一旁老实的当着忠实听众，很快就迎来了下午放学的高峰期。
  三个女人被一群中学生围着，忙的团团转。
  忙完那一阵的时候天已经见黑了，沈乔清点了一下账目，还是赚了三十块左右，寒假马上就要来了，寒假的时候她可以忙点别的，多陪陪家人，等寒假结束的时候她就该考虑给奶茶店增加几个品种了。
  “妈，咱们回去吧，现在天冷，天黑的快。”
  虽然她们有三个人，可架不住都是女人啊，若是真的碰上了坏人，那也是要吃亏的。
  “行，你把明天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咱就回去。”
  ……
  星期天这天是个阴天，南方的冬天就怕碰上阴天和下雨天，特别湿冷。
  今天不用去开店，沈乔原本在被窝里再幸福的窝一会的，房门外却传来陈秀云的敲门声，“小乔，快起来吧，看病人早点去，否则到了下午再去，老人又该说道了。”
  “好，我知道了妈！”沈乔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差点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手脚麻利的收拾好自己下了楼，发现陈秀云已经把早饭做好，就等着她上桌吃饭了。
  沈从元不在家，她们母女两个的生活倒也自在惬意。
  “妈，你不跟我一块去吗？”
  沈乔喝下一口粥，再夹起一块陈秀云做的萝卜干煎鸡蛋，吃的津津有味。
  “我就不去了，他们上次来的时候才见过，再说他们只是点名让你去，又没让我去。小乔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陈秀云见女儿吃相难看，忍不住出声提醒，在家怎么吃都没人说她，在婆家她要是这个吃相，人家不得以为她饿死鬼投胎？
  “妈，你做的萝卜干煎鸡蛋简直就是人家美味，我想慢点吃都不行啊！嗝……两碗粥下肚，饱饱的！”
  沈乔心满意足的打着饱嗝，她背起旁边的斜挎布包，推着自行车来到门口，“妈，你真的不跟我一块去？”
  “真的，我不去，反正他们也不会想看到我的，你自个儿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慢点骑车！”
  陈秀云温柔的摇了摇头，面对女儿不死心的追问，她丝毫不显心动。
  “好吧，那我走了，妈。”
  沈乔摆摆手，骑上她两个轮子的宝马，一路朝着老家的方向前进。
  新头村位于海尾市和呼塘市的交界处，而整个海尾市甚至那一带附近的地级市，都可以算是岭南省的落后地区了。
  从檀溪镇到新头村，骑自行车也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快赶上去市里的路程了。
  沈乔穿的多，一路虽然是顺风骑车，没有逆风那么费劲，不过在上了领子坡后，她的额头已经布满了密集的细汗。
  眼看到了新头村，沈乔下了自行车，推着它往记忆中老宅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一棵大松树底下的时候，有几个老年妇女对着沈乔指指点点，说话声音很小，却是一字不漏的被沈乔给听进去了。
  “你们知道吗？这女娃娃娃是沈家的大孙女，听说啊，都没成亲就搬去人家男方家里住了，真是造孽啊！”
  “可不是吗？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矜持，瞧着模样长得也挺俊俏的，就这么害怕嫁不出去么？”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人家嫁的是军官，男方家境比他们老沈家强多了，可不得上赶着吗？万一被人家抢去了，不得吃老亏了！”
  “诶诶诶，你们千万别瞎说，我可听说是成亲了的，至于是怎么成亲的，人家好像也没有告诉我们的必要，咱哪就不要在这里乱嚼舌根子了。”
  沈乔本来想权当没听见，就这样走过去的，可是她听见有人为她说好话了，她扭头多看了那个人一眼，那个老妇人很眼熟，应该也是他们老沈家的族人。
  见沈乔突然回头看着她们，一群妇女全部闭了嘴，对着沈乔呵呵直笑。
  “各位阿婆阿姆婶婶们，有劳你们惦记了，我就是你们刚才讨论的沈乔，对了，我搬去男方家住了，不过我们是领了证的，现在是新社会了，领证就代表正式结婚，不过我们也会补办酒席的，到时会给大家发喜帖的。”
  对上沈乔的落落大方，那些平时就知道拿闲言碎语嚼舌根的妇女们反倒茫然了起来，给她们发喜帖，这不是还得给她随礼吗？
  “阿乔啊，好久没看到回来了，这是回来看你爷爷奶奶了吧？”刚才替沈乔说话的那个老妇人忽然开口问道。
  沈乔努力的在脑海中搜索这个老妇人的模样，无奈她比别人多活了几十年，也就是说她已经有几十年没看过这位老人家了，一时间竟也想不起来该怎么去称呼她，只能温柔一笑：“是的，爷爷生病了，我回来看看。”
  “呦，是吗？这我倒是没听说呢，走，五婆跟你一块瞧瞧去。”老妇人猛地一拍沈乔握住自行车龙头的手，激动的说道。
  五婆！她想起来了，五婆的丈夫跟爷爷是堂兄弟，小时候她回来的时候有去她家玩过，她家还有一个小孙女，跟她玩的特别好，不过长大后就失去了联系，沈乔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五婆有心了，咱们走吧！”沈乔推着自行车，尽量方面自己的脚步，让老人家能跟得上。
  “阿乔啊，平时没事儿多回来走动走动，我家慧慧经常念叨你呢，总说你长大了就不爱来找她玩了，兴许是怕你已经把她给忘记了，她也不好意思上城去找你。”
  第138章五婆
  五婆边走边用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拍打着身上的灰，还刻意和沈乔拉开了距离，生怕身上的灰弄脏了沈乔。
  “五婆，您说的是沈慧吧？小时候回来经常跟她一起玩，长大了因为很少回来，渐渐的就没怎么跟她一起玩了，她这会儿有在家吗？我一会看完爷爷，就上她家看看。”
  沈乔脑海里渐渐浮现一个娇憨的小姑娘模样，也不知道她现在长大了是什么模样。
  “她呀，天天在家呢，那孩子喜欢读书，可她妈妈不想供她读书，说是要给后面弟弟妹妹提供机会，这不下了学快半年了，天天躲在家里，也不出去找点活干，你去了正好帮忙劝劝她，兴许能听你的！”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沈家老宅，这是一栋用麻石建造的房子，房子占地不大，却是村里独一份的，因为别人的房子基本都是土坯房，条件好点的建个红砖房，像他们老沈家这样用麻石来代替红砖的，还是很少的。
  “奶奶，我回来了。”
  沈老太正坐在院子里择菜，见到突然进来的两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小乔回来了？老五怎么也跟着过来。”
  “老嫂子，我听说阿乔说，老哥哥病了，就过来看看，怎么样，见好了吗？”五婆看到沈老太之后寒暄了几句，沈乔则直接穿过堂屋，进入爷爷的卧室。
  沈兴牧正半躺在老实架子床上，背后垫着一个枕头，也许是生病的缘故，整个人形如槁木。
  “爷爷，我回来看您了……您还好吗？”
  撇去爷爷奶奶对自己父母的成见，沈乔打心眼里还是愿意孝敬老人家的，毕竟他们年纪这么大了，早晚有一天会驾鹤西去，自己也是死过一回的人，更加明白亲情的可贵。
  “咳咳……咳咳……是小乔，小乔回来啦，过来，让爷爷好好瞧瞧。”沈兴牧边说边朝着站在站在卧室门口的沈乔伸出手，眼底仿佛还噙着一抹泪花。
  许是生病的人都会比较脆弱吧，沈乔没有犹豫的走近床边，任由老人瘦骨嶙峋的双手握住自己的柔荑。
  沈兴牧拉着沈乔左看右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慈祥，“爷爷老啦，早晚有一天要撇下你们走的，小乔你能回来看爷爷，爷爷很高兴。”
  记忆中，爷爷跟她说话从来没有如此温和过，以前都是一副长者的姿态自居。除了训斥，好像也没有别的内容了。
  两行清泪无声垂落，沈乔说出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爷爷胡说什么呢，您会长命百岁的。身体感觉怎么样了？没有让村口的大夫来瞧瞧吗？”
  沈兴牧摆摆手，“哎，爷爷是老毛病了，瞧了也不管用，那些个庸医，治不好爷爷。”
  沈乔转念一想，也是，村口的那位说的好听是大夫，其实就是赤脚医生，医术还真的不知道怎么样，村里人头疼脑热的让他治治兴许没什么，爷爷这个，他还真治不了。
  “爷爷，我带你去城里治病吧！”让爷爷这么大年纪了在老家一直忍受病痛的折磨，说起来是他们这些当小辈的疏忽，老人家本来就都讳疾忌医，加上他们当小的放任不管，怎么可能会去好好治病呢？
  沈兴牧闻言微微一愣，都说他老沈家这个大孙女是最不孝的，先前那些孙子孙女们来看望他的时候，却一个人也没提带他去治病的事情。
  但尽管如此，老人还是不愿意离开这个老窝，“不用了小乔，爷爷死不了，熬过这个冬天就好了。”
  熬过这个冬天？
  沈乔依稀记得，她爷爷好像就是她跟叶谷秋结婚那年的冬天去世的，想到这里，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行，爷爷，您就别跟我争辩了，今儿个，咱这个病是非走不可，我回来就是来带您和奶奶去城里的。”
  “小乔啊，去城里治病太费钱了，咱家现在条件不如以前了，能省点就省点，爷爷扛一下就过去了。”沈兴牧坚持不去城里治病，在他们的眼里，城里的医院那就是吃人不眨眼的地方，进去了就得大把大把的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