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0)
作者:秉言者      更新:2022-08-25 23:03      字数:4761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绣花
  祝久辞看着裴珩的面容, 他二人从没有离得这般近过,原来近看裴珩眉眼实是有些惊艳,他的容颜不显山不露水, 藏在毫末之下, 细细拨开迷雾却发现藏了一幅好景。
  容颜从不张扬,让人误以为是一幅淡青水墨画, 细看才知睫毛细密如浓墨,肌肤纯白如玉,眉眼垂下时, 原来不是敛容静思, 而是故意收了声势, 藏身绿叶之后,偶然银瓶乍破, 霎时窥得天光, 原来藏了这般惊鸿容颜。
  祝久辞意识到二人离得太近要向后退去, 裴珩却已退身离开, 恭敬站在三尺之外。
  小公爷喜欢便好。
  裴珩一如往常,淡漠如悠远江河, 一眼望不见尽头, 方才惊鸿一瞥的容颜转瞬即逝, 好似从不曾有过。现在站在祝久辞面前的是苟活于他人屋檐下的质子, 一人背负了整个国家的命运, 盛世安宁功不在他, 战事若起他却是第一个被拉出去送死。
  裴珩送他出去, 站在质子府低矮的门下目送他离开,双脚却不能迈出门槛。
  祝久辞冲他挥手,裴珩笑着点头应他。
  一直走到街巷尽头, 祝久辞回头,质子府的大门才缓缓关上。
  大年初一的街巷并不冷清,百姓走街串巷拜年问好,祝久辞站在人群中回望冷清的质子府,有时会回想世道也许并不公平,好人未有好报,坏人逍遥洒脱。无欲无求的人背负一国重负,琴曲化神的人跌落泥潭。
  并不能想明白命运为何这般捉弄世人,祝久辞摇摇头转身离开,总归他会拼尽全力抓住身边的人不受恶海沉浮,努力寻一叶孤舟漂泊在大海上,护他周身不多数的朋友一世安宁。
  心事暂放,一路小跑着冲回西苑,推开大门,梁昭歌倚在榻前绣花。
  嗯,绣花。
  祝久辞退出去关上门,大年初一的冷风吹得他清醒,方才那一幕美人绣花定不是真的!
  呼口气再一次推开门,梁昭歌倚在榻上闭目小憩,右手支在鬓角,优雅似仙,着实迤逦画卷。
  祝久辞松口气,迈步进屋随手脱下大氅。
  梁昭歌闻得响声睁眼,美丽的眸子瞧见祝久辞了连忙起身跑上前,手中捧着花花绿绿的帕子。
  小公爷你瞧,好看吗?
  祝久辞:
  梁昭歌疑惑收回来,蹙着眉低头寻思,不喜欢么?
  祝久辞炸毛,一把抢过来:这是什么!
  梁昭歌惊慌抓住他的手,小公爷当心!有针!
  小心将手绢从那人手里取回来,盈盈转身倚到榻上又开始绣花。
  穿针引线,晃晃脚尖。
  祝久辞崩溃冲上前:昭歌这是作甚?
  绣花呀。梁昭歌极是认真,没抬头道,等绣好了就送给小公爷。
  祝久辞抓狂,别绣了。
  梁昭歌愣住,小公爷嫌不好看吗?他抬手揉揉眼睛有些委屈,绣花是慢工夫,极是难学,今日为等那人回来,一直呆在榻上与这银针较真,只在方才歇了片刻眼睛。
  祝久辞无奈坐到他旁边,这哪里是好看不好看的事情,分明是他一个大男人好端端学什么绣花!祝久辞瞥一眼,关键是绣得还有模有样。
  从哪学的?祝久辞决定寻寻根源,梁昭歌定然不会突发奇想学那绣花,定是什么恶人不怀好意引导。
  曲小将军教的。
  祝久辞跌下榻。
  啥?他堪堪爬起来。
  梁昭歌一勾脚尖扶住他身子,小公爷没听清么,小将军教的。你跑那榻下作甚?快起来。
  祝久辞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得哪里起得来。
  梁昭歌将帕子放到一旁,俯身把人抱起来,地上凉。
  曲惊鸿教你这个?祝久辞坐到榻上仍是不太相信。
  嗯!梁昭歌重新拿起帕子,又掐着银针开始忙活。
  祝久辞看得眼睛疼,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梁昭歌却有些不满受到冷落,踢了鞋袜拿脚尖勾他,祝久辞有些受不住了,跳下榻铺找曲惊鸿算账。
  这算哪门事,好歹也是少年将军,不教人打仗练剑,教人家绣花!若此事是真,他定要让国公爷好好教训一下他!
  跳上马车冲到了校场,厚墙之外难得听不见将士们喊嗓的声音,大年初一圣上批准修整放假,一年之中也唯独这两日能贪得家人团聚。不过曲惊鸿是剑痴,怎会给自己休息的机会,仍日复一日泡在校场。
  祝久辞跑过草场,在武器架旁寻到了人。
  小将军!
  曲惊鸿抬眼,瞧见祝久辞气势汹汹一副不好惹的模样,连忙站起身:小公爷?
  祝久辞开门见山:你教昭歌甚么了!
  曲惊鸿不解:教梁公子?
  祝久辞急着兴师问罪,但又嫌丢人说不出口:就那个!
  曲惊鸿瞧见他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的模样,从旁滚过来一个石墩子请他坐下。
  前些日子梁公子是来找过我。曲惊鸿道,还送了我这个。
  曲惊鸿小心抚着怀中宝剑,脸上满是春风。
  祝久辞打眼一瞧登时跳起来三丈远,敢情那天他被赶出校场的罪魁祸首是梁昭歌!现在回想起那日宝剑明光晃晃,祝久辞还有些委屈。
  昭歌送你宝剑作甚?
  曲惊鸿疑惑:都是朋友,怎不能送了?姜世子、夏公子、萧世子那边不都送了?
  祝久辞黑了脸,这人趁着他在府内忙公务都做了些什么!怪不知那几日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原来跑出去贿赂他的朋友去了!
  拿来。祝久辞要拿着宝剑回府算账。
  曲惊鸿翻身跳远,君子不夺人所好,小公爷何时这般小气了?还是梁公子为人大方出手阔绰
  祝久辞气炸,他的朋友全被那人拐跑了!
  就算送了你宝剑,总也不能教他祝久辞愤愤,忽而声音低不可闻,绣花吧?
  曲惊鸿没听清最后一个字,转身拿起鱼鳞甲,这个吗?
  祝久辞接过来,冰凉的铁甲在冬日里愈发寒凉,带了沙场的铁血冷漠,他打个冷颤还回去。
  曲惊鸿坐下来继续编那玄甲,指尖灵巧翻飞,片刻间编出一列来。他低着头道:小公爷不知,鱼鳞甲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关键时刻能救人性命。
  他抬起头,秀美的面容意外凝重:一身好玄甲,能抵三刀。若是战场上破了,将士自己就能编好,如此一来,不知救下多少人性命。
  曲惊鸿抚着玄甲神情极是温柔:虽说是女孩子家家喜欢的编织手艺,却是战士的救命之技。
  祝久辞走出校场,夕阳斜照。
  影子在地上拉了很长,身影纤纤。
  抬起头,整条长街挂满大红灯笼,人们提着鸡鸭走街串巷,恭敬敲几下大红门,背着手立在一旁,等门一开了,双双大笑着握手拥抱,极高兴地进屋去。
  祝久辞才晓得,原来北虢国盛宁二十年的背后,是有一群人既要赤膊战于沙地,又能低头编织鳞甲
  回到西苑揪着人起来,梁昭歌,小骗子!
  梁昭歌惊惶护住手帕,没骗人!
  小将军哪里教你绣花了!祝久辞气得双目通红。
  梁昭歌躲过去藏到椅子后面,指尖捏着椅背不敢看他:小将军不是在编那鳞甲么!我就
  你就回来绣花!祝久辞扑上去。
  梁昭歌被他勒住脖子动弹不得,只能伸着手臂挣扎:小公爷不喜么?我仔细选了花色,是小公爷最爱的桃花。
  才不是桃花的关系!祝久辞掐住他,不许绣了!
  梁昭歌被他弄得面红耳赤,仍仰着头道:偏要绣了送给小公爷!
  祝久辞松开他,倔脾气。
  梁昭歌笑盈盈跟上来:就说小公爷会喜欢。
  祝久辞懒得搭理他,不过虽能忍受这人绣花,但不能忍受这人扭着身子晃着脚尖绣花。提溜着人坐到案前,绣吧。
  梁昭歌不自然地扭扭身子。
  祝久辞重咳一声,梁昭歌即刻正襟危坐。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祝久辞抬眼,见梁昭歌那瓣桃花还没绣完,没好气地问他:磨蹭什么呢?
  梁昭歌绷着腰背道:自坐正了身子,总觉着绣出来的桃花也方正起来,失了灵气。他叹气,仍捏着银针不肯落下。
  祝久辞算是服了此人,伸手将那帕子拿过来放到一旁,明日再绣吧。
  梁昭歌高兴道:小公爷是让我歇眼睛么?
  祝久辞呵呵一笑,是明日就能溜出去不看你绣花。
  梁昭歌极是开心,将帕子推远,自己趴在案上休息。
  眼睛闭了半刻又睁开,歇眼睛就瞧不见小公爷了。
  歇你的!祝久辞一爪子按上去,梁昭歌被迫闭了眼睛,纤纤睫毛在他指尖下颤抖。
  小公爷说说话呗?梁昭歌又开始缠他,都瞧不见小公爷了,我好生可怜。小公爷若是再不说几句话,当真闷死我了。
  祝久辞听得头皮发麻,恍然想起来曲惊鸿那宝剑,哼哼一笑道:那昭歌听好了。
  嗯!
  从前有个小孩,抱了一把宝剑送给一位小将军。不仅借花献佛,还拐跑了小将军。
  梁昭歌不说话了。
  祝久辞接着道:这个小孩自得了便宜,接二连三给小伙伴们送宝贝,不过几日功夫,已拐走了四五个小伙伴。
  昭歌说这个小孩聪不聪明?
  梁昭歌:
  怎么不答话?
  君子之交淡如水梁昭歌埋着脸道。
  噢,就淡到千金难求的宝剑一抬手就送到西校场,淡到北虢国独一份的柳玄机六十四卦图送到了尚书府,淡到品舸轩的墨锭成山堆到夏府邸,淡到
  小公爷梁昭歌睁眼爬起来。
  祝久辞挑眉:昭歌不听了?
  梁昭歌道:不听了。
  祝久辞支着下巴道:不觉得憋闷、不觉得自己好生可怜了?
  小久!梁昭歌扑上去,埋在衣襟里,强行不让那人说下去。
  第112章 蚕蛹
  祝久辞冷哼一声把埋在衣襟前的人揪起来:昭歌莫不是心虚了?
  梁昭歌眸子一晃又埋回去。
  没有。嗓音闷闷。
  既不心虚, 我那帮朋友怎么一个个都向着你去了?
  梁昭歌拿衣衫捂住耳朵:小公爷好生冤枉,不是你教我桃花潭水、义结金兰、礼尚往来么?
  祝久辞道:那为何昭歌就不记得后半句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呢?
  梁昭歌没了声。
  祝久辞得意洋洋大获全胜,正盘算着怎么收拾这人, 梁昭歌的手不安分在他衣前摸索, 突然摸着一样物什不动了。
  是什么?梁昭歌捏起衣襟仔细描摹那物什的轮廓。祝久辞还没反应过来,梁昭歌已顺着领口伸进去了。
  昭歌!
  梁昭歌极快地抽出手, 竟是将那木簪取了出来。
  木质圆润,曲线流转,极佳的雕工衬在梁昭歌纤细的指尖上似是极好的黄花梨木。
  拿来。祝久辞无奈。
  梁昭歌旋身起来, 盈盈走到窗前对着光线看那木簪, 不觉赞叹道:好生精巧, 寻常木雕铺子哪有这等手艺,小公爷从哪里寻到的?
  祝久辞道:是裴
  梁昭歌突然亮着眼睛凑过来:小公爷送给我的吗?
  祝久哑然失笑, 伸手敲在他额头:真够贪心, 什么都是你的?
  那这是?
  旁人送与我的, 快还回来。祝久辞伸手。
  梁昭歌一顿, 重新看向木簪,眉头瞬间皱起来。指尖捏着木簪有些青白, 忽而探身靠近祝久辞, 鼻尖挨着他脖颈嗅了嗅。
  祝久辞嫌痒, 笑着把他推开。
  梁昭歌突然冷了脸:裴珩!
  祝久辞吓一跳, 转而捏他鼻子:狗鼻子吗?
  梁昭歌却没被他这一动作安慰到, 不高兴地将木簪塞回他怀中:雕工甚是粗糙, 小公爷若是喜欢, 我今晚就能给你刻出三件来。
  祝久辞笑着摆手:我要那么多木簪干什么,别闹。
  梁昭歌面容冷下,看一眼祝久辞, 忽然站起身从旁边拿来大氅扔到他身上,俯身把人裹着抱起来。
  你作甚?
  梁昭歌抱着他大踏步出去,一脚踢开门迈进院中,冷风瞬间裹挟。
  站在院中的阿念被这气势汹汹的举动吓得呆愣住,站在原地张口结舌:梁、梁公子?
  梁昭歌没看他,大步流星从旁侧擦身而过。
  祝久辞冲阿念挥手让他回屋去,转而抬头去看梁昭歌,完美的下颌线连着皙白的脖颈,那人抿着薄唇,全然生气的模样。
  昭歌怎么了?
  梁昭歌眼睛看着前方,面目一片冷然。
  祝久辞不晓得哪里惹到这人了,不过也是头一回看到了梁昭歌如此面目森冷,一时竟也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梁昭歌一路带着他出了西苑,拐道走过林间小路直直进了玉石庭,推开门扇,雾气飘渺,祝久辞来不及惊呼,已然被梁昭歌和衣放进了浴池里。
  繁重的冬日衣物瞬间吸水变得沉重,直直拽着他往池底去,梁昭歌探身抓住他的肩膀,一双凤眸死死盯住他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