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公主被揭穿后 第74节
作者:衮衮      更新:2022-09-18 03:27      字数:3936
  沉声叹了一口气,卫旸捏了捏她鼻尖,道:“走吧。”便拉起她的手,继续往那密道深处走。
  曦园坐落在帝京东南角,离京郊不远,这密道自然也长不到哪里去。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三人便顺利走完了全程。
  卫旸和鹿游原先从密道里出来,四处探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外人,才过来喊元曦。
  元曦回宫之后,就再没来过曦园。园子也便一直保留着原来的模样,亭台楼阁还在,那株系满红绸的海棠树也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就连当初被火烧过的痕迹,也都清晰可见。
  衬着眼下帝京的月色,显得有几分荒凉。
  “大约是这园子位置太偏,且又因走水而荒废许久,卫晗他们才没有提防这边吧?”鹿游原上下打量着,暗自庆幸。
  卫旸却始终拧着眉,一声不吭。
  元曦担心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卫旸也不说不上来,只道:“太安静了。”
  他是经历过两次叛乱的人,知道叛军攻城时哀鸿遍野的惨状,每一个角落都是啜泣声。即便是深夜,也从未停息过。
  可现在,四周却安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不敢耽搁,道:“此以不宜久留,还是先走为上。”说着便带上两人,往园子大门去。
  可还没走出两步,月洞门外便响起一道“桀桀”大笑,刺破隆冬腊月的霜寒。
  “真不愧是皇兄,警惕性就是比旁人要高。只可惜,到底晚了一步!”
  声音正出自卫晗!
  第88章 失策
  这一声起, 月洞门外骤然亮起点点火光,一层又一层,直蔓延向庭院之外。
  整座园子逐渐从昏暗夜色中显出轮廓,屋顶、高墙之上蛰伏的强-弓利箭也随之崭露锋芒。
  一颀长身影自墨色中信步走出, 站在月下。
  大冷的天, 他手里还拿着一柄折扇, 却不打开, 只闲闲地敲着掌心。月光涣漫过他面颊, 同卫旸相仿的五官,眼里的寒意却是比他还重。对上他们的眼,戾气又霍然滋长。
  鹿游原当即拔-出腰间的绣春刀, 摆出应敌姿态。
  元曦也抽出缠绕在腰间的软剑, 震手抖直,横在自己身前。
  这剑最初是她自己托叶轻筠帮忙寻人打造的,后来又经卫旸改造,不仅柔韧有了保障,利度亦不比寻常铁剑差。
  她虽不知卫晗为何会在这里, 但就眼前这境况,今夜注定是一场恶战,只是……
  想起太后, 再看眼前闲庭信步的人, 元曦一阵急跳,由不得旁敲侧击道:“恒王殿下居然有闲暇亲自过来拿人,可真是难得。”
  卫晗知道她想问什么, 也不回避, 直言:“郡主说的哪里话?这血浓于水, 皇兄回京, 本王自然要出来亲自迎接。更何况皇祖母现在就在宫中,分别这么久,她老人家对皇兄也是想念得紧,本王就更加不能怠慢了。”
  元曦心中虽早有预料,可听见“皇祖母”这三个字,她还是克制不住心头揪紧。
  太后果然是被他们抓到了啊……
  接下来只要盘问出玉玺的下落,那天下就归他所有。怪道他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抓他们。
  长剑在手中越钻越紧,元曦由不得咬牙脱口而出:“那可是你的亲祖母!”
  卫晗轻快地“嗯”声点头,还笑了声,诧异又好笑地反问:“所以呢?她心中都从无本王,郡主还希望本王如何待她?”
  “太后心中无你?”元曦仿佛听见了平生最大的笑话。
  倘若太后心中真无他,千秋节过后,太后便不会因为给他求情,以至于晚了几日才回归云山。否则他这般触建德帝的逆鳞,当真以为去昭狱待几日便可了事?
  倘若太后心中无他,不护他,他当真以为就凭他那猪脑子,真能在卫旸手底下平安活这么多年?
  对他们兄弟几人,太后当真是比任何人都能把一碗水端平。
  反倒是他!
  胳膊肘只会往外拐,眼里除了章家那几个惯会对他阳奉阴违、搬弄是非的搅屎棍,浑然不将这些真心为他着想的人放在眼里。
  “白眼狼!”元曦忍不住竖眉啐道。
  “白眼狼?”卫晗不屑哼笑,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兴味道,“在皇兄面前,本王可担不起这么大的名头。皇兄你说,是吗?”
  卫旸不置可否,一双凤眼凛然望着他,不带任何情绪。明明眼下深陷包围、危在旦夕的人是他,却莫名给人一种他才是这场博弈中真正的设局之人。
  卫晗由不得攥紧手,扇骨随着他指节一道“咯咯”作响。
  嘴角冷冷一扯,他阴笑道:“不愧是皇兄啊,都到这个节骨眼里,还能这般冷静,弟弟我着实佩服。”
  卫旸也笑,“恒王过谦了,而今这局势,该是孤这个做兄长的佩服你才是。”
  卫晗还欲说什么,卫旸却又抬手打断,“好了,想动手就尽管放马过来吧,孤就在这。咱们时间都不富裕,就别磨磨叽叽。早点做个了断,你也好早些回去,享受你新抢来的宝座不是?”
  卫晗眼底浮起些许讶色,不知他为何会知道他想做什么。
  卫旸只扯了下唇角,目光在四周逡巡一圈,不紧不慢道:“端看今日这园子里的布置,皇祖母落入你手,应当不是一天两天。想必只要是跟孤有些许关联的地方,你都无差别地设了眼线,尤其是跟郡主有关的地方。只等孤一出现,你都能立马神兵天降。
  “而你现在之所有还有闲心站在这儿,不去找玉玺,不就是想等孤回来,正大光明地同孤决一死战?”
  卫晗微微眯起眼。
  对于这个兄长,卫晗的确很是不喜,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机敏和才智,普天之下再难找出第二个。
  但也正因为这个,他才如此迫切地想要打败他。
  早在他起事的第五天,太后就都已经落入他手中。只要撬开她的嘴,找到那玉玺,现而今这天下,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舅舅和母亲也劝他,夜长梦多,早一天登基便能少一天事端。
  可他就是莫名高兴不起来。
  即便真坐上那至尊之位,他心里终归是忐忑的。而这份忐忑的根源,便来自他这位皇长兄。
  论才干,他明明并不比卫旸差。可从小到大,大家都只围着卫旸转,当他是空气,连半个多余的眼神也不会分给他。
  他能在五岁之前就识得千字,可卫旸却已经能出口成章;而当他也能写出一手文采斐然的诗赋,远胜其他同龄人之时,卫旸已经能同当世几个大儒坐而论道,才名远扬。
  无论他怎么努力,赢过所有同龄人,上面永远都有那么一个人能压他一头,轻轻松松就让他无法翻身。即便后来,卫旸消失了一整年,回来依旧让他难以望其项背。
  既生瑜,何生亮?
  当初太傅同他们一道品三国,没人比他更能体味这句话背后的心酸。
  这些年,他同卫旸争,同卫旸斗,旁人只当他是渴望那把龙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最想要的,不过是亲手打败卫旸,得到大家的认可。
  让父皇,让皇祖母,让那些过去总是忽略他的人,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这世上还有他卫晗这么一号人物。
  且一点也不输他卫旸!
  而现在,他也终于等到这么一天,看着卫旸,这个昔日的天纵奇才,落入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除了乖乖束手就擒之外,再无任何逃脱天生的办法。
  莫大的欢喜从心底翻腾上来,如火燃烧在胸腔,卫晗整张脸都因狂笑而狰狞--------------?璍起来,“皇兄与其同我说这些,不如趁自己现在还有一口气,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遗言。”
  说着,他便举起手里的折扇。
  满园的弓-箭手皆勾指绷紧手里的弦,周遭的风声都随之收紧不少。
  箭锋密密麻麻,在墨色中隐约闪光,宛如星子,比之那日在冰窖中遇见的箭林还要可怖千万倍。真落下来,只怕几个弹指的功夫,他们仨都要被变成刺猬!
  元曦不由攥紧手里的剑。
  便是身经百战如鹿游原,这一刻也不禁冒出了冷汗。
  卫旸脸色也沉了下来,“不是要正大光明亲手打败孤吗?为何不站出来,同孤单挑?”
  卫晗却笑,“皇兄是当真打量我痴傻,看不出来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卫旸神色微凝。
  卫晗却笑得越发猖狂,“本王虽不知,你究竟还藏了怎样的后手。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早些除掉你,本王也好早些登基。更何况,早在你落入本王圈套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本王作何还要跟你这个手下败将再多浪费时间?”
  卫旸眼里的从容终于消散,露出同他一样森然刺骨的戾气。
  卫晗看得一清二楚,整个人似在热油中烹煮一样,浑身血液都叫嚣着痛快!真痛快!
  比坐上那至尊之位,还要令他痛快千万倍!
  那柄折扇也迎着他逐渐冷凝的目光而缓缓压下,冷箭离弦声骤然响起,摧枯拉朽般撕裂整个冬日寂静的深夜。
  只剩那一丝狂笑还浮在空中,很快也被风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第89章 怨恨
  夜已近子时, 天居然下起了雪。
  起初只是些许雪粒子,撒盐似的“沙沙”拍打着轩窗。没一会儿便如扯雪般,纷纷扬扬覆盖了整座帝京。
  本就不甚热闹的城池,便显得越发寂寥, 宛如一条风烛残年的巨龙, 盘曲在雪下奄奄一息。
  皇城各处也早已寂寂泯于墨色之中, 唯有金銮殿依旧灯火通明。
  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地矗立在外, 将这座象征无上皇权的巍峨宫殿围成铁桶, 连一只多余的苍蝇也飞不进去。
  内侍宫人全瑟缩在角落,垂首躬身,不敢言语, 身子抖得宛如筛糠。
  莲花台前的那抹倩影, 倒是清闲自在。纤纤素手执一支火折子,像捻一枝花。婀娜长裙顺着烛台架一步一步逶迤而去,声音也同她身姿一样婉转曼妙。
  可说的却是:“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母后还不打算告诉我们,玉玺究竟在哪儿吗?”
  太后坐在烛台架尽头的帽椅上, 双手被反剪在椅背之后,由麻绳束缚着。
  隆冬严寒,麻绳浸过井水, 变得格外冷硬。勒在皮肉之上, 诚如利刃一圈圈剐过手腕。还不能挣扎,越挣扎,绳索便收缩得越紧。
  刚捆上没两个时辰, 太后苍老的手腕就已经刻满红痕, 眼下更是血痕累累, 深可见骨。
  负责侍奉太后的宫人都闭着眼, 不忍心看。
  太后却犹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老眸精光不减,睨着小章氏冷笑道:“皇儿早已废黜你的皇后之位,你这句‘母后’究竟在喊谁?哀家倒是糊涂了。”
  小章氏手里的火折子轻轻摇晃了下,没能对准烛台上的线引。火没点着,只一缕淡淡青烟“滋”声在引子上袅袅升起。
  小章氏精致的面孔隐在淡烟后,眉梢抽搐,隐约显出几分难堪。
  但很快,她便摇手熄灭火折子,随便往地上一丢。人缓缓上前,立在太后面前,弯腰一把捏住她下颌,寒声道:“老东西,你真当我不敢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