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3)
作者:
矢车菊的断章 更新:2022-09-20 22:15 字数:4592
这么多世界、
这么多个世界!!!!!
他太宰治,自诩聪明过人,玩弄生死。
怎么就,连一个朋友,都救不下来呢?
无数份同样浓烈的绝望。
无数份同样无解的死亡。
让他一时喘不过气来。
首领太宰,就笑了笑。
是了、
他踏过无数太宰治的尸骸,走到这里。
不过也只是一个。
无能的男人罢了。
第166章 74
他稍微收紧了手指,感受枪柄冰冷的金属触感。
明明是早已熟悉如身体一部分的爱枪,这一刻不知为何却令他感到陌生。
他又遵循最后接受到的命令,顺着走廊往书房走。
异常沉重的脚步,踩在久未有人问津、飘散薄薄一层灰尘的地面上。
这里是,已经化为废墟的黄昏之馆。
外墙脱落,显露出其下黄金打造的外壳,却也破损得不成样子。
欧式古典风格的天鹅绒窗帘脱落了,堆在裂开大洞的飘窗底部。
曾经插上新鲜尤带露珠的、玫瑰花的花瓶,不知何时已经倒在角落里,碎裂了。
人来人往、仆从如云的黄昏之馆,随着时间流逝,已然腐朽衰败。
被时间所抛弃,陈旧之物能够得到的,只有这个结局。
一切不朽与重来的妄想、
都不过是妄想而已。
(可是)
他终于走进书房里。
华贵雕花的门破损了,歪歪挂着一个角,被他灵巧又慎重地避开。
而在那道门里,端坐着
身穿漆黑大衣,肩披殷红围巾,裹缠苍白绷带的,年轻男人。
同样是黑与红与白的三种颜色。
但是恍惚之间,他便明白:
曾经那个会幼稚同他赌气发火、狡猾可爱命令他去剥螃蟹、拽他头发在他脸上画狗头的,那个纯白无垢的孩子。
已经像是海面泡沫般头也不回逝去的一个幻梦。
回不来了。
他难得感到口舌都被粘粘起来,话语在喉咙里化作尖锐的刺。
不必再问了。
这个人终于甘愿换上一身黑衣的原因。
不必再问了。
从那位先生处得到最终命令的原因。
不必再问了。
他们二人巧合般同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手里的枪支,不知为何让他感到无比沉重。
连用手指扣住扳机,都消耗了远远超乎他想象的力气。
这时,年轻的、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抬起眼睛,看了过来。
他仿佛还噙着笑似的,却只令人想要哀求他:别笑了、别笑了
琴酒。你来了。
太宰治说。
像是被太宰微哑的嗓音刺了一下,琴酒有一瞬间竟忍不住微微躲闪开他的眼神,连从鼻音里哼出声音的力气都缺乏。
可是琴酒没能回答,太宰却毫无停顿地接着往下说。
他依旧被恶魔般的聪慧诅咒着,任何秘密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也要杀我吗过于可怜反而有些好笑了呢,乌丸莲耶。
男人轻柔地这样说,便又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同任何一次主动拥抱死亡时一样欢欣:
不如对准这里。来吧。
琴酒依言举起枪。
太宰微阖鸢瞳等待了片刻,什么都没有等到。
遗憾。
不知为何,从他口中轻泄出这样的言语。
但是、
(无需等待太久了)
这样隐晦的念头,连一丝半点都没有表现在那张苍白而无血色的面容上。
太宰睁开眼睛,厌倦地看了琴酒一眼。
片刻前直叫人心口刺痛的笑容,终于消散了全部踪迹。
既然下定决心要做我的狗,那么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太宰用冷酷的声线说。
把枪口对准主人,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吗?
那是,毫不留情的声音。
同样也将对方的人格,不含任何仁慈地放在脚下踩。
从那个话语里,浮现出常年端坐在黑暗王座上、一手统领操纵着整个地下世界的掌权者,才会持有的冰冷压迫感。
琴酒手指颤了颤,终于把枪放下了。
同时,他也单膝跪了下来。
跪在一片尘土里。跪在已经化为废墟、昨日不再的黄昏之馆中。
跪在组织新任的首领面前。
先生。
琴酒低声说。深深垂下头颅,任银白长发垂落到地面。
这称呼是无上的荣耀,象征了盘踞在日本、跨越了国际的重重阴影,亦象征着整个黑暗世界里至高的权柄。
而太宰不屑一顾。
我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他冷淡地说,与这个组织无关。
琴酒没有资格反驳这句话。他只是更深地低下头,几乎要低到尘土里面去。
太宰、先生。
这是一句将近卑微的试探。
而这一次,太宰没有拒绝。
哪怕是如此无可救药的他,也不断的、有人愿意对他伸出手来。
他并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那么、
在抵达终点站之前,先把欠下的人情还掉吧。
他并不奢求自己的死亡如烟花绚烂。*
只希望
来去无声。
不要被人挂念。
那就这么做吧。
这一刻太宰决定了今后的行程。
他可以晚一点再通关这个绝望世界,在那之前,做一做他自己的老本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起来。
太宰命令道。
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可琴酒放下了心,面庞上除了严肃慎重,终于浮现出些许惯常的冷酷与骄傲来。
不过在太宰先生面前,琴酒没有表现出半点逾矩。
他也再不能够将小少爷单臂护在怀里了。
琴酒肃然站起了身,双手板正地背在身后,恭恭敬敬听候命令。
颁布紧急召集令,全员集合。
太宰这样说。
黑衣红围巾的男人坐在唯一还算完好无损的高背椅上,面不改色地交叠着双腿。
他合拢十指,自然垂放在膝上。
以及
有止痛药吗。
一直以来无论面色还是神态全都没有半点破绽的男人,突兀地这样问。
琴酒愣了一下,几乎要条件反射去问怎么了小少爷?到底哪里痛?他不能。他不能这样无视尊卑。他只好在口腔里咬了咬舌头才能发出声音:
是。有的。
太宰冲他伸出手掌,琴酒不是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既想说那是针对枪伤的特效止痛药,还是不要乱吃比较好,又想至少找出一杯水吧?可这里偏偏是已被废弃的黄昏之馆。
最后琴酒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宰接过密封的药片,三两下拆开外包装,神色不改的往下咽。
(明明、)
(之前,在食物上如此挑剔的)
深知以药效取代味觉的、这款特效止痛药的滋味,琴酒垂着眼睛,几乎要同步在口舌间品尝到同一种极致的苦涩。
(你都)
(经历了什么啊)
或许再能够忍耐、也不想再让那股苦味停留在口腔里了吧。太宰轻微地啧了一声表示不满,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嘴唇,低声问琴酒:有烟吗。
?!琴酒眼皮就是一跳!
太难了他之前又白又软又丧又野的小少爷,怎么成年之后这么叫人招架不住!!
先不吐槽琴酒对太宰的奇妙滤镜了,你心理活动这么多,行动上不还是乖乖摸烟去了吗。
好一张给大佬点烟.jpg啊?!
不过。多亏了这么一出叫人心情微妙的插曲,气氛终于不再如铅块般凝滞了。
拥有组织代号的高层成员们,刚刚从虚拟现实的世界里苏醒过来,还没有来得及梳理乱七八糟的记忆、连今天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都还没分辨清楚,紧跟着就接到犹如死亡召唤一般的强制召集令。
或许有人在心底惴惴不安:明明那位先生早已死亡,又是谁坐在了那个位子上?难道说
或许有人依然迷茫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近乎错乱的记忆又是真是假?!
或许有人敏锐地猜测到了什么,或许有人默默地在脑海中拼出一个与国民文豪别无二致的姓名
而这些疑惑,全都在觐见的时候,得到了解释。
与记忆中一致,端坐在书房里等待他们的,正是太宰治。
只是,那孩子脱离了人为改变的躯壳,恢复为成年的模样。
仅仅是记忆的回归,他身上的压迫感却更强了。
如山岳沉重,比死亡寂静,令人不敢出声擅自打扰。
甚至无需大着胆子偷瞄一眼,仅从这个男人身周的气势便能够体会到
那必然是,亲手操纵了数以万计人类的死亡、信手拈来般玩弄着阴谋与屠戮、长久端坐在权势的顶点。
连身上血管里都流淌着属于黑手党的漆黑鲜血,如此可怖的男人啊。
(这就是)
(真正的太宰治、吗)
不止一个人忍不住要回忆那个遍身雪白的孩子,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知道:
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个通透无垢而本质温柔的孩子,才会欣然投入无尽头的深渊,笑着任由污泥吞没自己的口鼻?
没有人知道。
他们只是在看见琴酒肃立于太宰身侧,俨然如同骑士、如同护卫、如同忠犬的时候,就明白了
太宰治,就是组织新任的掌权者啊。
所有人一个接一个,在太宰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低下头颅,垂着眼睛,以示自己的忠诚。
太宰早习惯了他人的臣服,便只是以冷淡的视线,一一从诸人身上扫过:
贝尔摩德、基尔、基安蒂、科恩、伏特加太宰顿了一下,用轻柔的口吻,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波本。
身穿白衬衫黑马甲、佩戴波洛领结的男人仍低垂着头,仿佛听不出这句话深处的指向与玩味。
果然太宰并没有对波本此人的出现发表什么看法,只是说,莱伊呢?
护卫在身侧的琴酒便自然接上话,冷着嗓子汇报:那个男人,赤井秀一,是FBI派进组织里的小老鼠。他说着便杀意凛然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已经被组织杀死了。基尔动的手。
太宰嗯了一声,从这敷衍的鼻音中也听不出他到底信了没有。
他直接干脆地问:
那么,这又是谁?
被太宰轻慢指出来的,是众人之中唯一态度不驯的组织高层成员。
连曾经胆敢当面挑战他权威的基安蒂,都已经尝到苦头表示了臣服,而那个陌生的面孔
光头而呈现老态的年长男人,左眼的颜色略浅、仿佛是假眼一样。
同样身穿黑衣却肆无忌惮在琴酒的逼视下,不住打量着太宰的人。
我是朗姆。这陌生的成员说,而你又是谁?为何敢坐在那里,琴酒!他急声怒斥,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样做如何同那位先生交代?!
并不曾接触过太宰治的朗姆,不知道自己急躁怒骂出来的这句话、到底都泄露了怎样致命的消息。
所有人心底都是一惊,而太宰果然浅浅笑了一下。
这么说。你就是乌丸莲耶留在外面的后手吧?怪不得我在酒馆基地里数酒名的时候、偏偏遗漏了你。太宰轻声诉说着,并且这么看来,只有同我相处过的人、才能够保留在虚拟世界里的记忆吧?
这份哪怕曾经失忆也几乎一手掌控了全局的聪慧,几乎要令人胆寒了。
不等朗姆哑口无言之后要急匆匆辩驳些什么,太宰只是轻轻抬起右手:
逐渐滋长了野心的狗,我不需要。
太宰冷淡地说。
随着他的动作,下意识般就有人一左一右钳制住朗姆、不顾他的挣扎将人狠狠按在地上!
带去拷问室,太宰命令,放心。经过我的手还能够咬紧牙关不吐露情报的人,还没有诞生在世界上呢。
黑衣红围巾的男人这样说,嗓音轻柔,却令人连冷汗都瞬间浸湿了后背。
这就是。
身为黑手党首领的,太宰治、吗?
第167章 75
拷问。
没什么好说的。
诚如太宰所说,经过他的亲自拷问还能够如蚌壳般紧紧闭拢嘴巴的人,都还没有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呢。
年轻的男人从地上直起身子,殷红如血的围巾随他的动作微微一拂。
他又想了想,一弯腰,把指尖血渍擦到朗姆衣襟上,擦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