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长途奔袭之故,此番河西军并未将重炮带上,此际表演的仅有步兵炮而已,可威力却是大得惊人,八十枚炮弹呼啸着划破长空,如雨点般向越王军大营砸了过去,瞬间便炸起一团团的火光,弹片四下横飞,整个大营顿时成了恐怖的地狱,最先倒霉的是靠在栅栏边的弓弩手们,猝不及防之下,两千弓弩手瞬间便死伤了近半,血肉横飞,残肢断臂漫天飞舞,其景骇人已极,而被炮兵重点照顾的箭塔、瞭望塔以及投石机阵地也没能落得个好,倒塌的倒塌,散架的散架,连带着附近的士兵也倒了血霉,不是被弹片扎死,便是被碎木击倒在地,仅仅只一轮炮击而已,整个越王军大营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快,擂鼓,传令左右两营出击,出击!”
在中军处观敌瞭阵的李贞浑然没想到火炮之威竟然有如此之大,这一见己方大营彻底乱了阵脚,再也顾不得甚坚守不坚守的了,扯着嗓子便狂吼了起来。
“咚咚咚……”
李贞一声令下,排列在中军大营附近的十数面大鼓立马被擂响了起来,将命令传达到了离中军大营足有两里开外的左右两营。
“开营门,出击,跟我来,杀啊!”
越王军左营的主将正是匆忙奔回了本营的李温,尽管畏惧于河西军的强大,可却万不能坐自家老父倍受揉虐,一接到将令,只能是硬着头皮下达了出击之令,率领着左营三万将士冲出了大营,乱哄哄地向河西军左翼冲杀了过去。
“张楚,父王有令,尔安敢按兵不动,是欲谋反耶?”
越王军右营的主将张楚,本是江湖惯匪出身,后投了李贞,与燕万山一道,专一为李贞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因着本身勇武过人,又略知兵法,此番越王起兵,便任命其为右军主将,副将则是李贞次子李倩,此际尽管主营的鼓声如雷而响,可张楚却是置若罔闻,压根儿就不曾调动兵马,更别提出兵营救了,这等情形一出,急坏了的李倩可就沉不住气了,领着几名亲卫策马冲到了张楚跟前,气咻咻地喝问了起来。
“小王爷言重了,要出兵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末将想找小王爷要件东西,就看小王爷肯与不肯了。”
张楚并未因李倩的喝斥而动气,白眼一翻,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上唇,面带狰狞之色地回答了一句道。
“你……,说,要何物!”
李倩当了几年的刺史,能耐虽没见长,可官威却是不小,这一发怒起来,还真有几分其父的影子在。
“要你的头,死罢!”
张楚虽算是受过李贞的大恩,可却不是啥死忠之辈,几日征战下来,见情形不对,早就生了异心,暗中已投了李显,本就打算趁乱起事的,这会儿见李倩自己送上了门来,哪有不笑纳功劳的理儿,但听其一声狞笑,身形只一闪,人已到了李倩的身边,手一抖,横刀已挥起,但见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李倩斗大的头颅已是滴溜溜地滚落在地,无头的尸体左右摇晃了几下,一股血泉冲天喷涌而出,又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地。
“小王爷!”
“刺史大人!”
……
跟随在李倩身边的几名亲卫没想到张楚说动手便动手,这一见李倩横死当场,顿时狂乱了起来,各抽横刀,要跟张楚搏命,勇气倒是可嘉,奈何武艺相差实在太大了些,只见张楚一抖手间,连出了数刀,轻松无比地将那几名亲卫尽皆砍翻在了当场。
“升白旗,我等降了,谁敢不服,且看老子刀子利还是不利!”
击杀了李倩及其亲卫之后,张楚提着滴血的刀子,恶狠狠地扫了诸将们一眼,咬着牙嘶吼了一嗓子。
“将军英明,我等愿降!”
到了如今这般田地,诸将们其实早都已没了半点的战心,自是谁也不愿给李贞父子陪葬,若不是担心军法,众将们早就逃之夭夭了的,这会儿有张楚带头投降,众将自是乐得听命,不多会,一面白旗已在越王军右营上空飘荡了起来……
“传令:左翼出击,击溃贼军顽抗!”
李温方才率部冲出大营,林成斌便已瞧在了眼中,这一见其军队形散乱不堪,不由地便冷笑了起来,挥手下了出击之令。
“呜,呜呜,呜呜呜……”
林成斌将令一下,中军处的号角声便即凄厉地暴响了起来,将命令传达到了左翼李贺所部。
“跟我来,杀贼,杀贼,杀贼!”
一听中军号角声起,李贺立马一把抽出腰间的横刀,猛地往前一指,高呼一声,一马当先地向纷乱而来的李温所部冲杀了过去。
河西铁骑虽只有一万骑士,可这一冲击起来,气势当真有若山崩地裂一般,浑然视乱糟糟冲来的四万越王军于无物,马蹄声暴响中,溅起漫天的积雪,杀气之盛顿时便令越王军官兵情不自禁地尽皆收住了冲锋的脚步,原本就乱的阵型已是彻底乱成了一团,没等河西铁骑杀到,越王军已是自相践踏不已。
“哎呀,回营,快回营!”
李温曾在李贺手下为将,自是知晓李贺的厉害,这一见李贺一马当先杀了过来,先前奋勇率部冲锋的勇气瞬间便化成了泡影,哪还顾得上自家老爹的大营正在河西军炮火下瑟瑟发抖,一拧马首,不管不顾地便打算先逃回自家营地再计较其余,他这一调转马头不打紧,却令越王军官兵们乱上加乱,原本残存的些微斗志也就此彻底烟消云散了去,撤退瞬间便演化成了溃散,无数的乱兵丢盔卸甲地四下逃散了开去,还能跟在李温身旁的,已不到两千之数。
“李温小贼,哪里走,留下头来!”
一见李温要逃,李贺如何肯依,也没去理会那些四散逃了开去的溃兵,率部急若流星般地向李温追了过去。
“我投降了,投降了!”
李温虽是先逃,可胯下的战马却难敌河西军所拥有的阿拉伯战马之神骏,加之心慌意乱,又有溃兵挡道,逃不多远,便听身后马蹄声暴起,自知难以躲过河西军的追杀,同时自问不是李贺的对手,也就顾不得甚颜面不颜面的了,双手一举,惶急无比地高呼了起来。
“废物!”
李贺马快,只一个冲刺便已追上了李温,正准备给其来个断头一刀,却没想到李温如此不经事,连战都未战便投降了,心中憋着的一股子气愣是没处发去,恼火万分地骂了一嗓子之后,一伸手,一把将李温提溜了起来,又重重地往地上一丢,喝令手下亲卫上前,将李温捆成了只粽子。
李温这么一被擒,其手下将士本就没有丝毫的斗志而言,一见河西铁骑如奔雷般地杀到,全都乱纷纷地跪倒在了地上,三万将士就这么乖乖地全都成了俘虏,再算上张楚的临阵投诚,原本只剩下十万出头的越王大军就只有大营里的四万余残兵还在河西军的炮火攻击下龟缩着,战事至此,可以说已基本成了定局。
“各炮位准备,延伸射击,急速射!”
河西军的炮兵团几轮射击下来,早已将越王军营地外围彻底清洗了个遍,栅栏、鹿角乃是箭塔等防御工事早已荡然无存,原本还勉强发射反击几下的弩车与投石机阵地更是成了焦土一片,此际的越王军大营就算是被脱下了最后遮羞布的少女,就只能眼巴巴地等着河西军给其致命的一击了,再无丝毫的反抗能力,然则苏庆声却兀自不肯干休,挥舞着手中的小红旗,一迭声地下达着射击令,又是数轮炮击下来,整个越王军大营已是完全乱了套,兵找不到官,官找不着兵,所有人等就有若无头苍蝇般在营中跑来跑去,试图找一个不被炮火所覆盖的安全之场所。
“陛下,末将请命出击,恳请陛下恩准!”
眼瞅着昔日同僚们杀得如此畅快,唯恐赶不上趟的张明武再次憋不住了,面红耳赤地凑到李显身旁,苦着脸恳求道。
“嗯,去罢,走北面,给朕将李贞那老贼生擒了来!”
张明武跟随了李显多年,一直就在亲卫队中任职,属忠心耿耿之辈,其本身的能力又强,李显自是有意重用于其,自不会不给其表现一下的机会,略一沉吟之后,便即同意了张明武的出击之请求。
“诺,末将遵旨!”
千等万等,终于等到了出击之机会,张明武可是兴奋坏了,紧赶着应答了一声,连蹦带跳地冲下了城门楼,翻身上了马背,一扬横刀,高呼了一嗓子:“打开城门!”
“咯吱吱……”
张明武命令一下,自有守城的官兵冲上前去,取下了数根粗大的门闩,呼喝着将厚实的城门推了开来。
“跟我来,出击,出击!”
城门方才一开,张明武已是急不可耐地一踢胯下的战马,领着一千五百整装待发的东宫卫率军官兵跃马冲出了城门洞,高速沿着切线,向越王军大营的北面狂冲了过去。
“传令:右翼骑军出击,横扫贼军,前军步军方阵向前推进!”
张明武所部一动,便是总攻之信号,林成斌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除了他自率的中军未动之外,将前、右两军尽皆派了出去。
“出击!”
中军处号角声一起,右翼王秉所部率先发动了冲刺,一万铁骑有若奔雷般从右边杀进了越王军大营之中,随即,前军处战鼓隆隆作响中,排成四个方阵的陆军第一师也越过炮兵阵地向前压进,一边走,一边娴熟无比地排枪射击着,将胆敢冲上来堵截的越王军官兵尽皆扫倒在地。
随着两部河西军的攻击开始,越王军彻底崩溃了,无数的官兵就地跪倒,高举双手,老老实实地当了俘虏,眼瞅着大势已去,李贞率着百余名亲卫丢下了乱军,从北面逃出了大营,一路向洛河狂奔而去,打算过河绕道逃回唐州,这等愿望虽好,可惜早已包抄到位的张明武却是不肯遂了他的意,只一个冲锋吗,便已打垮了越王军最后的抵抗,至于李贞本人么,也没能逃出生天,被张明武生擒当场,至此,一场规模浩大的叛乱已是就此告了个终了!
胜利了,终于是胜利了!
李显没再多关注城下的混乱战场,而是仰起了头来,眯缝着双眼,看着已爬到了三竿高的朝日,心中激情荡漾不已,不容易啊,近二十年的苦心经营,今日终于是达成了心愿,尽管还有着很长的路要走,无论政体还是军制都有着不少亟需变革之处,还有着大食须灭,草原诸部族也须得重新规划,诸般事宜林林种种,不可谓少,然则有着足够的权柄在手,李显相信那些都不算难事,冬天已过,接下来就该是春天了,而春天总是最美的时节,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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