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节
作者:
双瞳烟华 更新:2024-02-14 14:36 字数:5196
第304章 母后想要出家,父皇拦着不准出
接下来的两天, 阮问颖都待在家里好好休息。
她原本有些担心父母会就大长公主被送去别苑静养一事责骂她,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个长辈对此只字未提,只让她好好休息, 别的什么都不要多想。
安平长公主还能够理解, 她与真定大长公主虽有姑侄之亲、婆媳名义,但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多好, 这场闹剧的源头又在于真定大长公主, 安平长公主恼了后者不奇怪。
但镇国公与大长公主可是实打实的亲生母子, 大长公主就算再作恶多端,以镇国公的性情也不可能不闻不问。
阮问颖派人偷偷打听, 得知她的父亲在回府当晚去了一趟别苑, 回来后除了面色有点发沉,其余与往常无二, 才稍稍松了口气。
心想, 看来她的双亲理解了她的难处,站在了她这一边。
倒是安平长公主在得知七月别庄一事后气得不轻, 雷霆降下一道公主懿旨, 以管教无方之名狠狠罚了徐夫人。
若非徐妙清已经远嫁,阮问颖毫不怀疑,她的母亲会直接要了对方的性命。
连太后也因此受到了牵连,据说安平长公主进宫和太后大吵一架,母女俩不欢而散。
阮问颖在听闻这个消息后既觉得痛快,又颇为忧虑, 痛快善恶终有报, 忧虑她的母亲是否能承受得住这一串惊变。
她的父亲也动了真怒, 不顾文臣武将之分, 上门找了徐茂渊麻烦,据说还进宫去寻了一趟杨世醒。
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要是真的,那她可得好好担心一番杨世醒了,担心他的胳膊腿是否还全乎着。
也是直到这时,阮问颖才知晓,她的父母没有在往来的家书中被告知别庄一事。
这不难理解,真定大长公主只想从她身上获取利益,不在乎她遭遇了什么;阮子望倒是很在乎,但估计不敢把这事写在信里,一来害怕书信被人截走,有损她的清誉,二来不知边关战事如何,要是让双亲为此分了心就不好了。
好在府中尚有一件喜事,那就是她的二嫂给她二哥生下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把她二哥乐得好几天走不稳路,赏银一波波地往外撒,吸引了不少仆役往他身边凑。
但同时,她也感到一阵愧疚。因为在她二嫂生产时,正好也是济襄侯奉杨世醒之命去找她二哥的时候,后者犹豫踌躇了好一番,最终决定先去救急,等报完信回来,孩子已经生下了。
生产的紧要关头,丈夫却不在身边,虽说是为了更要紧的事,但当妻子的心里一定不会有多么好受,伤心、失落甚至感到痛苦都是理所当然的。
阮问颖有心想要弥补,向其赔罪,但赵筠如正在月子中,见不着人,她只能挑选一件又一件的贺礼送过去,充为心意。
直到赵筠如身边的采芝过来告诉她尽够了、不用再送了,并隐晦地表明不怨任何人,才堪堪罢手。
采芝笑着道:“我们夫人说了,这半年多亏了姑娘照拂,才能顺利生下舒娥姑娘,一个月后的满月酒,还请姑娘千万赏光。”
赵筠如生下的这个孩子,是国公府重孙辈中的长女,按理该冠以“大姑娘”之称,但因为有阮问颖在,称呼不好重了,镇国公又给这孩子起了个“舒娥”的小名,众人便以此来称呼。
且采芝此番也非空手而来,带了几样谢礼,数量虽没有阮问颖送过去的多,但精美贵重程度不相上下,让见惯了珍品的小暑都忍不住在人走后感叹:“二少夫人真是个宽厚人。”
谷雨有不同的见解:“依我看,二少夫人是个聪明人。”
阮问颖微微一笑:“你们两个说得都对。她既是个宽厚人,也是个聪明人。好了,把东西收进库房吧……”
回府的第三天,陛下与杨世醒父子登门拜访了镇国公府。
这是阮问颖没有预料到的,她本以为只会有杨世醒一人前来,没想到连陛下也来了。
难道陛下还有一点恻隐之心,不忍嫡子的亲事被他安排的一出大戏搅黄,特地上门赔罪来了?
杨世醒的回答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他倒是想有这份闲心。”他轻哼道,“他现在为了母后的事急得焦头烂额,哪还有空管我?眼看着事态无可挽回,才想起我这边有一个未来的岳丈家可以帮忙,赶忙抓着我过来了。”
她“哦”了一声,抿嘴笑道:“原来你是被陛下抓过来的。那,如果陛下不抓你,你是不是就不准备过来了?”
“那也得我能过来。”他道,“你知道我这两天处理了多少事吗?太后的,刘百钊的,姚铸的,父皇把能推给我的事都推给我了,我忙得连轴转,差点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还怎么过来看你?”
她笑道:“你可以把休息的时间拿过来看我呀。而且你确定是过来看我,不是听我娘训话?还有,听说我爹昨日去宫中寻了你?这消息是真是假?”
杨世醒道:“消息是真,姑父昨日的确来宫中寻了我。”
她立即来了精神,道:“我爹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他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觑向她:“你这模样是希望有呢,还是没有?”
“你猜?”她抿嘴笑着卖关子。
杨世醒也笑,用一句话告诉她答案:“姑父的教导,世醒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至于姑母,有容人之量,无愧于巾帼女侠。”他道,“我本以为此行要吃好一顿挂落,怎么责骂反省自己的话都准备好了,岂知姑母只是简简单单地问过几句话,便放了我进来,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阮问颖轻哼一声:“那是因为我爹已经教训过你了,而且我娘有更好的出气人选。若非今日是陛下带着你来的,你看我娘还会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你进来。”
“那我倒是得谢谢父皇了,谢他替我挡了一劫。”
“谢什么?这一劫本来就是——”她飞快地收口,把后半句“你父皇带来的”咽下,转而道,“陛下怎么为舅母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了?能和我说说吗?”
杨世醒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有没有看穿她的腹诽:“我有什么不能和你说的?这事也不复杂,无外乎是母后想要出家,父皇拦着不准出罢了。”
“什么?”她吃了一惊,“舅母要出家?”
他点点头。
阮问颖下意识想问一声“为什么”,但旋即就自己给出了答案。
皇后这二十多年来看似位尊荣华,夫妻情深、母慈子孝、家庭和乐,过得美满至极,实则一直饱受痛苦,又在当日的紫宸殿上经历了大喜大悲,生出厌世之心不难理解。
她想了想,询问道:“信王怎么样了?陛下有处置他吗?”
杨世醒道:“关进幽府里半天就给放了,原本准备先让他在王府里禁足一段时日,具体怎样处置日后再说,但母后要出家的决定一下,父皇就不敢关人了,把他放进宫来和母后见了一面。”
居然主动放信王进宫?看来陛下这回是真的慌了。阮问颖一边在心中思忖,一边继续询问:“那……信王一定没有劝服舅母了?”要不然陛下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劝服是肯定没有劝服的,而且……说不定他连劝都没有劝,毕竟母后要离开的是父皇身边,不是他的身边。”
她一愣,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他不怕惹恼了陛下?”
杨世醒道:“他在紫宸殿上都没有怕,遑论这时?且母后在得知当日一切都是父皇策划的之后,情绪异常激动,警告父皇,若他再敢在她周围布下眼线,她就立即死给他看,致使父皇压根不敢差人探听她和信王谈了什么。”
阮问颖轻轻“哦”了一声,努力不表现出幸灾乐祸的态度来。
可算是让陛下吃到一点教训了,天子又如何?天子就能随意戏耍他人吗?……好吧,天子的确可以这么做,但不代表他们这些为臣为民的就要毫无怨言地接受。
杨世醒噙着笑看她:“不用掩饰了,我知道你觉得很解气,我也觉得很解气。己之矛杖终归己身。乾坤无私,天地有定。凡事做得太过了,都会遭到恶果。现在父皇的恶果来了。”
阮问颖轻咳一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含混道:“你这话说得也……我还以为你会更向着陛下一点,毕竟我看你与陛下斗智斗勇,斗得挺开心的……”
“我那是不得不斗。”他道,“要是能让我选,我吃饱了撑的嫡皇子不当,当一个身世有疑的冒牌皇子?但凡我能有一个证明自己身份的确凿证据,我都不会选择走这条路。”
“所以你也支持舅母的决定?”她询问道。
“我不知道。”他轻叹口气,“父皇最开始是让我去劝母后。但是当母后含泪问我,是要她继续在深宫中郁郁寡欢地熬日子,还是放她自由,让她归去时,我……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的确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为人子女,自当以父母之乐为首要,承欢膝下。可若是对方的痛苦就来源于此呢?如果长辈最大的快乐就在于摆脱长辈这层身份和枷锁,当子女的又该怎么做?
阮问颖充满爱怜地看着杨世醒。
她握住他的双手:“表哥……”
杨世醒淡淡一笑,笑得让她有些心疼:“别喊我表哥了,这个称呼……我不太喜欢。也许哪天醒来,我就又不是你的表哥了,更何况血缘这种东西……有时不是什么好事。”
“好,世醒哥哥。”她从善如流地改口,在这种时候,她不愿意增添他哪怕一丝烦恼。
“既然你不知道该对舅母说什么,那就什么都不要说。原本这也不关你的事,是陛下、上一辈人之间的问题,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哪有长辈的问题交给晚辈解决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他垂眸轻叹口气,“可我心里总会有烦闷——对了,你还不知道当年之事完整的真相吧?我现在说给你听。听完了,你或许就能给我出出主意了。”
阮问颖一怔,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她还不曾知晓真相。
在确认他是如假包换的六皇子之后,她就放下了压在心上近一年的大石,没有再去思考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想,这其中的谜团还有许多,远非三言两句可以解释,遂道:“你说。”
“和我们曾经猜测的差不多……”
从安平长公主处得知偷梁换柱之计后,陛下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加派人手,把整个皇宫尤其是长生殿牢牢掌控在手中。
张氏安插在长生殿的人自然也瞒不过陛下,包括众人的心思和计划,陛下都清清楚楚。
皇后生产当日,陛下、真定大长公主与张氏三方人手出动。
陛下知晓张氏欲取皇后之子性命,遂把大长公主从宫外带来的孩子同前者交换,让张氏的人先得手,再让大长公主以为此子是因天生胎弱而亡,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的亲生孩子换了回来。
双方在认知与说法上的差异由此造成。
张氏安插的人手在一夜之间消失也是陛下的手笔,为的就是激起张氏的疑虑,让其追查此事。毕竟这件事总要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不能让皇后始终认为自己的孩子是从宫外抱来的。
第305章 我杨世醒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决不负你
听完杨世醒的讲述, 阮问颖不惊讶陛下在其中扮演最终推手的角色,而惊讶于陛下对宫外孩子的处理:“真人不是让陛下行善积德吗?又值舅母生产的紧要关头,陛下……陛下不忌讳沾染人命吗?”
“为帝为君者怎么会忌讳这些?”杨世醒道,“无事时守守戒律也罢了, 真到了要紧关头, 便是什么戒都能破,什么忌讳都不必守了。”
……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古来帝王皆如此。
阮问颖抿抿唇, 继续询问:“那张家人找到的旧仆是怎么回事?依照这个说法, 祖母没有必要搜寻产妇,一早就准备好了。”
“父皇就这个问题问过大长公主。”他道, “据她所言, 她当年派去处理相关事宜的心腹还好好地待在她的身边,没有什么旧仆。”
“非要说的话, 只有一个旧仆坏了事, 伺机逃了,而那人虽得到过她的一点重用, 但距离心腹还是差了些, 没有被委以重任,坏的也是别的事。”
她一怔:“所以,那套搜寻产妇的说法,是旧仆编造出来骗张家人的?”
“不一定是编造。”他道,“婴儿易夭折,只准备一个远远称不上万全, 或许大长公主还在置备后手。旧仆服侍在她左右, 察觉她的动作, 进而推测出她的想法, 也不是没有可能。”
阮问颖点点头:“原来如此……”她就说,她的祖母就算再怎么糊涂,也不该把犯了错误又委以重任的心腹放走,派人追杀还失了手,这不是故意留下隐患吗?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
“我还有一事不解。”她道,“陛下为什么不在当初就告诉舅母,你是她亲生的?非要等这么多年才揭露真相?这中间有什么缘故吗?”
“没什么缘故。”杨世醒道,“硬要说的话,就是父皇在刻意报复吧。”
“报复?”
他点点头:“女子服下寒丹之后,除了难以有孕之外,还会出现别的症状。当年母后……和信王相识时,身子就有些不好,后来母后入了东宫,信王在外云游,也没忘了替她寻访名医。”
“一次,他在云州遇到了一位老者,得知了寒丹的存在,确认了母后的病情是由此而起。他便从老者处习得缓解寒丹症状的土方,回长安给母后治病,果使母后病情好了不少,甚至怀了身孕。”
阮问颖恍然大悟:“原来信王当年回宫是为了这事。”难怪张氏会怀疑他是皇后和信王的孩子,这里头的时机的确容易让人产生遐想。
“陛下知道这事吗?”
“父皇什么都知道。”杨世醒道,“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希望母后能亲口告诉他。可惜他的希望落空了,母后没有同他说,宁愿和信王分享秘密。于是……”
他抬眸看向她:“就发生了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