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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川海铃铛 更新:2025-01-08 16:06 字数:6157
阿耀才从曼谷返回了孟买,没多久,军工基地就出事了。
这天晚上,地下室重型军火区的一台数控机床莫名其妙地停止运作,维修人员迅速赶到现场进行检修,却发现机床本身并无故障,与之级联的电脑显示也一切正常,问题根源一时难以摸清。
在场众人都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但阿耀却觉得不对劲。通常情况下,数控机床的损坏,多源于自身机械或电气故障,要么就是操作不当导致软件错误,而软件错误往往只需要重启即可,若非以上原因,那只有一种可能性,系统层面出了问题。
下一刻,一个想法涌现脑中,阿耀眸色骤变,就在他高声下令立刻关闭所有网络的同时,整整几排的数控机床开始异常作业,无法操控,错误的运作导致机械部件强烈磨损,发出刺耳的金属擦撞声,此时关掉网络,为时已晚。
夜已深,然而情况紧急,阿耀没犹豫当即拨通了电话。听见电话里周寅坤的声音,他立刻汇报:“就在刚刚,地下工厂的设备遭到了网络病毒攻击,近一半的数控机床瘫痪,为防止损失进一步扩大,我们已经断掉了所有网络。中本对系统进行了初步检测,他认为应该是一种叫“震网”的病毒。”
“震网”病毒是一种专门破坏工业控制系统的网空武器。针对特定型号,通过感染与数控机床相连的电脑,篡改可编程逻辑控制器的控件代码,使其向机床发出错误指令,导致系统失控运动异常,机械部件严重磨损、变形甚至断裂报废,或启动无效,完全无法运行。
阿耀详细道:“这种‘病毒’,源于以色列和美国前年启动的一项秘密网络武器研发项目。主要目标是阻止伊朗的核计划。当时,中本作为美方技术人员也参与其中,据他所知,‘震网’本来是为了有效破坏伊朗核设施中的离心机,仅针对几种特定的工控机型号所设计,可巧就巧在我们的工控机型号恰好就在其中。这项目,当初他们并不确定是否可以成功,现在看来,我们倒成了他们第一个测试品,而且还奏效了。”看书请到首发站:hu anxiyuan.c om
露台上,凉风阵阵,周寅坤边抽烟边听着阿耀的汇报。
热烈焦香的烟雾腾腾升起,朦胧背后是男人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深邃的眼里极为轻蔑而复杂,不知在思绪什么。
至于军工厂的“事故”,用后脚跟想,周寅坤也知道是谁在幕后动手脚。只不过,任谁都知道工控机使用的是局域网络,外部入侵可能性不大,自己人的话,地下工厂内所有人员几乎是封闭式管理,对网络系统精通的也就只有中本了,可他不可能,他恨透了美国佬儿,才刚重获自由没理由去自寻死路,那么,可以轻轻松松将系统病毒植入电脑的,就只有一种东西——U盘。
他抽完一口烟,简明扼要地问:“有内应?”
这一点,阿耀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如实回答:“应该是,现在人员只进不出已经在排查,可还没找到。听中本说,植入这种蠕虫病毒,最可行的法子是使用移动设备复制到计算机里。对方在精确到每一条传输线路后,确定感染路径,寻找其中一个目标电脑作为跳板,从一个系统接连跳到无数个系统,最终导致所有设备进入瘫痪。中本那边已经在检修系统设备,包括建立有效的防火墙,但至少…也要四五天的时间。”
“我跟周耀辉见面了。”周寅坤讲着电话转了个身,背靠在露台栏墙,吸进口中的香烟滚入喉咙,又随着他说话悠然逸出:“跟你调查的如出一辙,他应该是拿下了洛斯塞塔斯黑帮,组建了自己的武装力量。至于网络病毒,指定也跟他脱不了干系。没猜错,他是跟老美合作了,豪尔赫就是他给老美最好的‘诚意’,黑吃黑搞垮了海湾集团,既壮大了自身又建联了美方,好个一举两得。”
尽管之前已经对周耀辉的死有所怀疑,但听完周寅坤电话里说的,阿耀还是震惊了一瞬。
他迅速冷静下来,说道:“坤哥,周耀辉这次恐怕是要跟咱们玩儿个大的,既然他能跟美方合作,那孟买政府这边可也说不准了,毕竟他们之前就有过合作,这么一来,我们就变得很被动。”
“不是说不准,是一定会。”周寅坤指尖夹着烟,上头的香烟味儿飘入鼻腔,他别有一番意味地感叹说:“人呢,都是一样,过得太舒服了就容易去多管闲事,等他们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时候,自然就消停了。”
“对了,那个海军总司令阿米克最近给我盯紧着点儿,我怀疑那人有问题。”
电话那边顿了顿,“坤哥是在怀疑那人知道周耀辉没死,在跟我们装蒜?”,说罢,阿耀猛然想起什么,心头一震:“糟了!”
“怎么?”周寅坤问。
“我好像…知道计算机系统的病毒是怎么来的了”,电话里阿耀语气明显沉了:“是,是我。”
“什么意思?”周寅坤皱眉,“说清楚点儿。”
阿耀坦言:“阿米克交出周耀辉那家军火公司信息当天,给了我张U盘,里面是周耀辉军火公司所有相关文件。我带回来插到了办公室的电脑上打印来的。”
错在自己,他紧跟着道歉:“对不起坤哥。是我办事不妥,我认罚——”
道歉这样没用的废话,周寅坤听了更烦,他怒声打断:“闭嘴!”
打印机连的则是军工基地的局域网,所以,那就成为了个媒介,顺藤摸瓜理清了系统网络的布局,精确了感染路径。又所以,不管是阿米克还是孟买政府,一直都在与周耀辉暗中联络,打一开始这就是个套儿,从他让阿耀调查周耀辉的军火公司开始,那就是第一环。
“原来,是串通一气”,周寅坤气极反笑:“周耀辉这杂种脉络还真是多,我都忍不住想给他鼓掌了。”
“阿耀,你说是不是我现在脾气太好了,好到谁都敢骑在我脖子上来撒泡尿啊?”,一支烟将尽,周寅坤直接攥进手里掐灭,怒火中烧根本感觉不到烟头的灼烫,“我明天回孟买。有些人活得太滋润了,不给他们找点事做,都闲得忘了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了。”
“是,坤哥。我明天派人去接场接你”,阿耀深知,坤哥快要气疯了,这一仗只会比他想象的要大。这样厮杀的日子他们自然是司空见惯了,只要能赢,无论代价都是值得的,而眼下,受罪的怕是只有一个人。寻思着,他问:“那周夏夏那边,坤哥打算怎么安排?需不需要我明早派人先把她带去戈贡村呆一阵子?”
“她不能去那儿。”周寅坤将攥灭的烟头丢在地上,接着对电话那头说:“周耀辉知道是我杀了老爷子,如果他出面以这件事动摇军心,那咱们可保不齐。明天我亲自把周夏夏送去密支那,你给我跟那边联系好,多安排几个人照顾她。”
密支那,缅甸北部的克钦邦首府,位于伊洛瓦底江上游的河港城市,交通枢纽较为完善,拥有南北走向的重要铁路干线,纵贯仰光,经停东吁与曼德勒。
周边地形复杂多是山地丘陵,北邻克钦山区,亦称野人山,缅甸语中被称为“魔鬼栖息之所”。由于长久以来未被开发,环境极为原始,山峦重迭,树灌高而密,其林内沼泽接连不断,但不否认,在危机时刻那也是不错的躲避之处。
赛蓬当年正是看中了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选择在此组建自己的武装力量,周寅坤接管后,基地内的人数和武器装备日益扩张,并购入了几批先进的重型军火,包括战斗型直升机以及战机。因此,这里的地方自然就不够用了,转而迁至到了密支那以西不远处的南坎村,置办了新的基地。而旧的密支那基地则改为了专用于伤员疗养的场所,配备了专业的医疗团队和医疗设备。
阿耀明白,周夏夏过不了多久就该生了,坤哥意思是,密支那那边好歹能有个医生,医疗条件能跟上。南坎基地虽说更安全,但那边居住条件确实不怎么样,又都是些大糙老爷们儿,孕妇的确照顾不来。
“明白。我会叫人提前安排好,坤哥放心”,踌躇片刻,阿耀还是不禁开口:“坤哥,查猜原先是站老爷子跟周耀辉那队的,我知道他这人一向做事规规矩矩,但保不齐周耀辉来从中挑唆,正好查猜现在又代班管理佤邦基地,所以,我们要不要安插些人手进去,以防万一?”
这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儿。
“放俩人足够了”,周寅坤语气轻巧,明显有了新想法。他走去茶几抽了张纸巾,电话夹在耳边,边擦手边说:“把那里的地下布好引线,谁敢反,全他妈给我轰了。”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电话那边阿耀怔了两秒:“是,坤哥。我会派两个手脚利落的,确保万无一失。”
对于坤哥的命令,阿耀只会无条件服从。虽然这种做法看似过于决绝,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以绝后患杀鸡儆猴的唯一办法。
*
电话挂断,周寅坤没急着回房间,坐在露台的躺椅上吹风。这里安静,看不见周夏夏那张让他神魂颠倒的脸,头脑才会更清醒。
本想把周夏夏带在身边的,但孟买那边也不安全,随时可能爆发冲突。放以前她没怀孕还好说,现在不出一个月都该生了,大着个肚子跟着满世界的躲枪子儿,还不够受罪的。时下最稳妥的方案,就是让她呆在密支那,那里医疗条件没得说,武装虽不及旁边新的南坎基地,但拥有完善的防空地下室,相比就地不动的留在曼谷,无疑要安全得多。毕竟,周耀辉不可能漫无目的地用枪指着周夏夏的脑袋来试探他。
他要确保她平安无事,等到他办完事回来找她。少则一周,多则半个月,他必须速战速决,在孩子出生前赶回来。
烟雾缭绕中,一支接一支的香烟被点燃又燃尽,直至最后一支烟蒂在夜色中闪烁后落下,他随手杵在烟灰缸里,起身进了屋。
今天周夏夏卧室的门意外地没锁,周寅坤推门进来时,屋里还亮了盏小夜灯,床上的人早已睡熟了。
他关上门,缓步走到床边坐下。不知为何,今晚的小兔他怎么看都看不够,睫毛纤长,小嘴红润,就是脸上的巴掌印瞧得周寅坤上火。这一耳光是周夏夏为了护肚子里那个小的才挨的。她是个好妈,而他不算是个好爸,念故事念不好,耐心也没有,更没那么多功夫陪她跟孩子,做的饭也不怎么好吃。
明明以前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什么都可以得第一,跟周夏夏在一起,却发现自己做不好的事原来那么多。
男人干燥炙热的大手隔着薄被,小心翼翼地抚摸上夏夏的孕肚。才覆上来,就感受到里面那个小的微微蠕动了下,像是在回应他似的。
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周寅坤把声音压低到最小,多多少少带了几分恐吓的意味,对着夏夏的孕肚说:“我不在的时候,不准欺负她,也不准弄疼她,不然,等我回来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听见没?”
话落,掌心没有再传来动静,周寅坤就理解为默认:“听见就好,总之给我老实一点。再有,也别那么急着出来,给你妈搞个早产,有你好受的,到时候你也别吃奶了,你就吃我的鞋底子,知道吧?不想挨打,就等我回来再发动。”
“嗯,明白就成,多了我也不说了,你自己心里得有数儿,昂。”
夏夏睡着觉直皱眉头,梦里都是周寅坤对孩子的威胁恐吓,怪吓人的,身上都隐隐发寒。
没过多久,朦胧间夏夏整个身体坠入一股暖流之中,周寅坤从背后把人拥了个完全,熟悉的香味,喜欢的人,还有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他搂着她,舍不得松开手,也舍不得入睡。
听着时钟流逝的滴答声,似乎时间都变快了,眼看着,窗外的天就泛起了鱼肚白,不知不觉中,晨曦如细纱般轻轻洒落,天边开始绽放出第一缕阳光,温暖的光悄无声息地落在女孩脸上,衬得白皙细腻的肌肤都透着光。
周寅坤在那张他永远看不够的脸蛋儿上亲了口:“兔,起床了。”
这个时间夏夏正睡得香甜,被叫到,她惺忪地睁开眼,男人的脸就近在咫尺,而她也没有感到不自在,哑着嗓音下意识问:“嗯……?几点了?”
“七点多”,他看着她,眼里少有的温柔:“带你去个地方。”
眼前的人显然是洗漱完毕了,花衬衫的扣子一如既往地只扣了两叁颗。夏夏揉了揉眼睛问:“这么早,去哪里?”
“安全的地方。”周寅坤刮了下女孩小巧的鼻尖,没多解释,说完他起身下了床。
“安全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夏夏说着话,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周寅坤带去了浴室洗漱。
等她换好衣服,转头又看见周寅坤拿着她的书包往里面塞东西。整个过程,周寅坤没再多说什么,他动作迅速,前前后后也不出二十分钟。
出门时,亚罗的车像算好时间似的,恰巧驶停在了门口,两人上车后,黑色迈巴赫即刻驶动,直奔廊曼机场方向。
从曼谷到密支那,本应需要在仰光国际机场转机,而商务专机无须转机,两个半小时便落地密支那。
这里夏夏不熟悉。没有仰光繁华,却同仰光的街道一样萧条,宽敞的道路两侧建筑略显老旧,街上汽车不多,多是摩托和叁轮车,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狗叫。此时正值十二月,街边成排的牛角树花期已过,树上已看不到盛开的黄色花朵,只剩下萧瑟与苍劲。
半小时后,黑色越野车沿着蜿蜒的道路驶进密支那武装基地。高耸的围墙和密布的铁丝网映入眼帘。车还未停下,就有武装人员跑过来。
随着车身停稳,一名武装人员上前为其拉开车门:“Boss”。
周寅坤眼都没抬,牵着周夏夏的手迈下车。
夏夏环顾了眼四周,始终没搞清是个什么状况,就听见那人跟周寅坤说:“周小姐住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另外安排了一名保姆、一名营养师,以及两名专业医疗人员24小时待命。有任何需要的,只要周小姐开口,我们一定按吩咐去办。”
“嗯。”周寅坤看他一眼,“先下去吧。”
夏夏倏地抬头看向他。听这意思,像是让她自己住在这里?思忖着,她试探着问:“我们要搬到这里来住吗?”
周寅坤没有回答,直接拉着她往住所走。夏夏要住的这幢二层小楼,是以前周寅坤的房间,也是这里最大、设施最为齐全的房间。由于夏夏需要在这里住段时日,又派人连夜置办了些日用品。起居条件不比曼谷差。
男人搂着她的腰,带到小楼二层卧室通透明亮的落地窗前,从背后将她圈进怀里。从这里望去,远处是薄雾连绵林莽如海的克钦山。他告诉她:“这里是密支那基地,很安全,我有事得回趟孟买去,你呆在这儿,乖乖等我都办完回来接你好不好?”
不祥的预感尤为强烈,心跳都加快了,这次周寅坤没有选择派人在曼谷别墅守着她,也没有选择带她在身边。他说这里安全,就说明外面不安全。
昨天才见了爸爸,叁人当头对面地闹了那档子事,今天周寅坤就把她带到这里来,原因可想而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夏低声问:“是因为我爸爸吗?”
“你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操心”,周寅坤手动把人转了过来面朝自己,直视着她的眼睛:“好好在这里养胎,反正你生之前,我肯定回来。咱俩一块儿迎接那个小混蛋,他要是敢不按部就班的出来,让你遭罪,看我不收拾他。”
夏夏看见他笑着,轻描淡写地掠过她的问话,心里却清楚得很,事情要比之前哪一次都严重。因为周寅坤动了爸爸的东西,夺走了一切,还强迫自己跟他上了床,爸爸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而反之,他也是一样……
她对上那双风轻云淡的眼睛,明知不可能仍选择开口:“你能不能,不杀我爸爸?”
说来说去,问来问去,到头来还是为她那个假惺惺的爹。
“不能。”周寅坤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侧头凑近,在她耳边轻飘飘地说:“除非,我死在他前面。”
即便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夏夏心头还是涌起一阵寒意。她挺着孕肚僵在原地,压抑在喉咙里的话噎了许久,直到萦绕在周身的男性气息散去,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才突然开口:“如果你杀了我爸爸,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周寅坤手推在门把,脚下滞了一瞬,下一秒,没有丝毫迟疑地走了出去。
打开的门,被“嘭”地摔上。
冷冽的摔门声,就那样震在夏夏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