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作者:
水渺 更新:2024-07-01 16:55 字数:4435
此刻她也想进殿去听一听,父亲和他到底在谈论些什么?!
进殿是进不去了, 她勉强靠在殿门处听一听。
大殿内, 辛励冷肃的视线放在孟怀鸣身上, 淡声道:“她腹中胎儿, 可是朕的?”
孟怀鸣呼吸一促,刚欲遮掩, 但听他又说道:“想好再说,你的命只有一条。”
“是。”孟怀鸣回道。
辛励不由自主的翘起唇角, 他生的秾丽,笑容却很是浅淡,而后又问道:“能让她彻底恢复本命蛊的不是风月之事,而是身怀六甲,是也不是?”
孟怀鸣震惊的看了他一眼, 很多事自己没必要说,陛下也能自己抽茧剥丝的想明白,不愧是少年登基的天子,这份聪慧便少有人能及。
“为何是朕?”辛励继续问道。
孟怀鸣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得等蜜娘离开长安返回落月城之后, 臣才能说出实情。”
“为什么?”辛励拧眉问道。
“若陛下想让小皇子平安降生,只能将蜜娘送回落月城, 她的体质特殊,在中原产子会要她的命的。”孟怀鸣避重就轻道。
“太皇太后金蝉脱壳之事, 便是你捅给朕的吧。”辛励语气很肯定,他说道,“引朕来护卫落月城,防止落月城落入太皇太后手中,孟相好谋划。”
“陛下过奖。”孟怀鸣对于自己的坚持分毫不让。
“蜜娘是你的女儿,她的孩儿亦是你的外孙,你当真舍得出去。”辛励似笑非笑的嘲讽了一句,“想要朕去护一座蛊城?呵,痴人说梦。”
“陛下可以不答应,臣自当知罪,引颈就戮,绝无二言。”孟怀鸣平静的说道,“孟氏誓死效忠陛下,绝无二心。”
孟瑶华伏在门外听到这里,她刷的一下子推开了门,气势汹汹的说道:“爹爹,我们不求他,反正南诏王储向落月城求亲了,只要我嫁给他,他的聘礼就是一万人马。”
辛励瞬间被激怒,他气血翻涌道:“你不是有未婚夫吗?”
“落月城的女子又不是只能嫁一个男人。”孟瑶华嘴硬道。
“你!朕就更不能放你走了!”辛励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她气的不轻,“才一万人马,这么寒酸你也看得上。”
“只要他肯护落月城,他就是好儿郎!”孟瑶华使劲儿往他痛脚上踩,针尖对麦芒。
“朕不同意!”辛励冷声道,只要他不同意,她休想走出皇宫,飞也不行!
“我们和离了!全天下都知道,诏书还是陛下亲拟的!”孟瑶华使出杀手锏说道。
辛励难得理亏气弱,他瞥了一眼地上柘黄色的诏书,气的险些要捶胸顿足了!
“陛下一言九鼎,可不要失信于天下。”孟瑶华再接再厉道。
“你腹中怀有朕的孩儿!”辛励憋了半天憋的双目通红,他想到这一点儿,立马理直气壮了起来!
“孩子在我腹中,那就是我的!”孟瑶华跟他吵架是分毫不让。
孟怀鸣揉了揉额角头痛的说道:“蜜娘,你先出去。”
亲爹的话不能不听,孟瑶华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并贴心的为他们关好殿门。
辛励:“……”他手中的乌木折扇扇柄被齐齐捏断。
孟怀鸣赶紧给人降火道:“蜜娘这孩子从小被她娘宠坏了,陛下见谅。”
辛励冷笑两声道:“孟相听到了没有,她要回落月城嫁人!”
孟怀鸣一噎,低咳了一声,没有搭话。陛下与蜜娘已然和离,蜜娘如何嫁不得人?
辛励又继续说道:“仅凭这一点儿,朕不可能放她离开。”
“可陛下也说过,若臣给她找到合适的人家,可以进宫来请赐婚圣旨,陛下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孟怀鸣有理有据的说道。
辛励从前放出的回旋镖狠狠扎在自己心头上,伤口狰狞,噗噗冒血,他险些被气挺过去。
“孟相,你是在故意看朕笑话吗?”辛励道。
“臣不敢,臣有一言陛下不妨听一听。”孟怀鸣拱手行礼正色道,“自古以来,长生久视被不少人视为毕生所求,然追逐者众,得偿所愿者寡,被无辜裹挟其中的受害者,从未断绝。先皇太子是,落月城亦是。只因有传言说落月城圣蛊有增寿之效,落月城便引来许多窥探,无数人因此丧命。陛下乃圣明天子,享有四海,君临天下,落月城寻得陛下庇护,理所应当。”
辛励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道:“听孟相的意思,朕若不护落月城便是个昏君了。”
“臣不敢。”孟怀鸣施礼继续说道,“臣年少时曾游学南疆路过落月城。”
辛励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他不是说怕蛊就没进去吗?
孟怀鸣尴尬的笑了笑道:“臣不慎从山道上跌落,被蜜娘她娘捡了回去,有幸见识了传说中的圣蛊。”说着,他抬头望了辛励一眼,见辛励神色淡淡的,这才继续说下去,“其实,圣蛊早已沉睡,能不能醒来都是未知数。”
“那他们抢个什么劲?”辛励问道。
“就是说嘛。”孟怀鸣道,“大约是增寿的诱惑太大了。”
“乘黄也能增寿,他们怎么不寻只乘黄骑骑?”辛励锐评道。
“陛下圣明,然而更重要的是落月城处于十万大山之中,此处华夷错落而居,大小土司辖制,看似蛮荒之地,实则大有可为,进可得南域广阔肥沃土地,退可为荆楚屏障,王天下者不可不谋。”孟怀鸣正襟危坐,一脸肃然道。
辛励点了点头道:“可朕刚刚听说,落月女子可多夫?”
孟怀鸣扶额道:“蜜娘瞎掰的,陛下别信。”
“懂了,前面有块肉,肥瘦不详,但得朕自备炉灶、锅碗瓢盆、调料、薪柴,嗯……还有火夫。”辛励一针见血的总结道。
孟怀鸣一脸黑线。
“这不就是打猎了!孟相可真是会找人。”辛励意味深长的说道。
“陛下意下如何?”孟怀鸣问道。
“朕不想跟蜜娘和离。”辛励难为情的开口说道。
“蜜娘只是回落月城产子。”孟怀鸣点头道。
孟瑶华啪一下子又把门撞开道:“我就是不要你了!”她叉腰强调道,“打死也不要!”
辛励有了岳丈撑腰,腰杆硬了起来,他捏了捏孟瑶华的小脸道:“你的夫君有百万雄师,你这个小没见识的。”
“前夫!是前夫!你又不给我用!那有什么用?”孟瑶华挣扎道。
“谁说不给你用?孟放,进来。”辛励冲门口喊了一句。
孟放大马金刀的走入殿内,席地而跪道:“臣在。”
“即刻起,护送蜜娘回落月城产子,大的小的有一个有差池,朕唯你试问。”辛励吩咐道。
“我们都冷静一下,过后朕亲自去落月城接你。”辛励看着孟瑶华说道。
孟瑶华刚要跟他吵,但见父亲冲她使眼色,她深知此刻不能跟他呛着来,否则他若真不放自己走,自己也活没治,等到了落月城就到了她的天下,她想有多少夫君那不随她乐意,需要看他脸色?!哼!
孟放领命,亲自点兵护送孟瑶华回落月城。
在众人都未曾发觉的时候,皇陵里的封砖被人悄悄打开,有人从里面背了什么跑入夜色之中。
辛励看着眼前的孟怀鸣道:“朕已派人送蜜娘回去了,也答应了护落月城,孟相这下可以说,为何是朕了吧?”
辛励直觉这个原因对他很重要!
“陛下曾在北疆身中奇毒。”孟怀鸣斟酌着开口道。
辛励转过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回道:“不错。”
“陛下可还记得自己的毒是怎么解开的?”孟怀鸣继续问道。
“得一女子舍命相救。”辛励说道。
“臣斗胆问一句,陛下可还记得那女子是谁?”孟怀鸣继续提示道。
“朕当时双目失明……”辛励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他似有若悟的看向孟怀鸣,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他眨了眨眼睛,良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孟相是说……”
“臣亦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但蜜娘当年是被人从金州的一处溪涧里发现,当时二寸长的金丝本命蛊只剩粟粒般大小,命悬一线,臣派人将她送回落月城,她在落月城昏迷了整整半年,醒来之后忘了一段记忆,将她在金州的所有经历忘了个一干二净。”孟怀鸣轻声叹道,“蜜娘的年纪虽小,但也是落月城数一数二的大蛊医,能让她落得这份惨状的无非两种情况:一她舍本命蛊自保,二她舍本命蛊救人。”
“臣数次前往北疆查探,越查越不敢深查……陛下,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臣也是要试试的。”孟怀鸣哽咽道,“孟家女并不是嫁不出去了,非要赖着陛下,亦不是长女临嫁病逝怕天家责罚,才想让蜜娘替嫁,是臣驽钝,只能想到这个法子。”
“可臣万万想不到,蜜娘在宫中从未得宠过,她的身子一日日弱下去,臣跟她阿娘保证过的,一定会让她活蹦乱跳的回落月城,臣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铤而走险,万幸陛下和蜜娘有缘,这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辛励木在当场,他不是没见过她蛊毒发作的模样,不是没见过她给小十六疗毒时的痛苦,他甚至亲身感受过,然而她遭受的所有痛苦,都是因为他?!
到底是怎样椎心泣血之痛,让她生生忘了他?!
“朕虽然不知那女子容貌,可记得她面部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的……”辛励喃喃说道。
“陛下说的可是这个?”孟怀鸣从怀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来,“蜜娘容貌姝丽,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敢大剌剌的就出远门去。”
辛励摸了摸那手感,心中大惊。
他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云阳宫。
第74章
辛励跃上紫骝驹, 长安的风被呼啦啦的甩在身后,他一颗聒噪跳动的心化为一柄长箭,一路向南, 疾驰而去。
想快些见到她!
难怪……难怪这么多年来, 只有她会唱和阿妧一模一样的《凉州词》,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是上天终于听到他的祈求, 将她还给了他。
他真的是天下最笨的人, 整整两年的功夫, 与她对面不曾相识。他的身子早已认出了她, 可心好像蒙了浆糊一样。
他曾经待她很不好,这才让她伤心失望, 转身回南疆去了,他一定要尽早将她拦下, 与她好好说清楚其中曲折的,他们还有接下来大把大把的时光可以长相厮守在一起,他会补偿给她更多更多的爱意与欢愉。
那是他心爱的姑娘呀,理应得到世上最好的一切。
千里奔驰不觉疲倦的骏马在长安官道上卖命奔跑。
马上就要见到她,辛励的心里仿佛塞满了装满蜂蜜的蜂巢, 稍一挤弄就能流出甘美的甜汁来。
此刻,孟瑶华的车驾行的不算快,她倚靠在车背上阖目小憩,总算逃脱了那座能吃人的皇宫了, 她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这辈子到底与上辈子不同了。
她幽幽睁开双目, 抬手看了看雪白的手腕,已停滞恢复的本命蛊竟有开始继续恢复的迹象, 变换虽然缓慢但依旧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摸了摸手腕,心情就更好了。
以后的日子,有健健康康的身体,有活泼可爱的宝宝,有阿娘舅舅和蛮蛮妹妹,有诸多待她如亲女的长老们,有常开不败的美丽的花,就是没他!多好!
马车行至渡口边,有大船前来接应她,孟瑶华抬眸看了看,心道自己是雇不起这艘大船的,孟家一时大概也张罗不来这样一艘极尽奢华的大船,她垂了垂眸不愿多想。
孟放见她不提皇上,他亦不会特意提及给她找不自在,只扶着她登船,她怀着身孕,坐船比坐马车要好受很多。
孟瑶华领着自己的人和行装,登上了南下的大船,她余光扫了一眼来时路,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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