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一个人把菜洗了之后也进了房看着奋笔疾书的叶杺: “你这是做什么呢。”
  叶杺头也没抬继续伏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我记得我们老师曾经上课的时候随口提到了一些关于干旱的形成和应对措施，我打算写下来寄出去，不管有没有用，至少我尽力了。”
  叶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间从她的话里找到了一个新思路。
  没有水那不是能种旱稻红薯和土豆相对来说也是比较耐旱的，还有玉米，芝麻，木薯。她随即也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来，把这几种农作物记下来。不过这时候有旱稻吗
  叶栩忍不住挠了挠头，带下来好几根头发。
  “姐，你英年早秃。”后脚进门的陆桓大惊失色，他凑过来看了看叶栩的头发: “我去给你找块生姜吧。”
  “不用。”叶栩推开陆桓凑过来的脑袋: “那个对我来说没效果。”
  陆桓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明确的表达了一个意思——没想到你已经试过了!
  不，应该是没想到你已经秃过了。
  叶栩没搭理他，继续把自己脑子里想起来的东西记下来，陆桓好奇的凑过来看了一眼: “都是耐旱作物”
  他手指非常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其实面包果挺合适的，但是我们这里没有，海省和台省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
  “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没有写上去，现在都是救急了。”叶栩把手里写好的单子整理了一下: “还得去跟商量一下，看看队里能不能先弄出一块试验地来，有了实验成果才更好报上去。”
  “等到有了实验结果，黄花菜都凉了吧。”
  “那就双管齐下，一边报上去一边弄实验地。像木薯这些，其实要广东和广西更合适它们生长。”说着叶栩又拿出一张新的纸重新把这几种作物的特性，适宜的生长环境写了下来。
  “可以让我爸给交上去，栩栩姐你署个名。”他爸爸是县政府的司机，让他爸爸带过去可方便多了: “我听我爸说县长和书记是干实事的，一心为了百姓，你这交上去说不定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叶栩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下来: “这样方便是方便，但是会不会给二姑父造成影响”她是自私的人，可以豁出去帮别人，前提是不能影响和伤害到她的家人。因为她的家人没有理由和义务去为她的行为买单。
  “不会。”陆桓肯定的摇头，然后他小小声地说道: “其实我爸我妈最近在家里也一直在谈论这件事，县里城镇户口的供应粮都已经减少了，陵城县可以算是农业大县了，我们都遇到了这种情况别的地方肯定更严重。”
  “那再带上我的。”旁边的叶杺还在写，听到这里抬了一下头又低了下去，她本来想自己寄出去的，但是自己寄出去远远没有直接让叶二姑父报上去那么方便，如果没有什么不良影响，她是愿意走这条快捷方式的。
  “好，我去跟我爸说一声，先不打扰你们了。”说着陆桓就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贴心的给带上了门。
  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叶栩静下心来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记下来整理好，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来把东西装进去封好拿在手上。
  “我已经好了，你慢慢来，待会儿弄好了之后你重新拿个信封装好。我先出去看看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嗯嗯，好。”
  叶栩没多待，直接出了房间。
  客厅里面都是家里的男丁，小孩子在院子里，女眷都在厨房。她看了眼，小九和小五在她爸和韩野手上。她大姐夫江河手里正抱着他和文槿表姐的小儿子元宵，这会儿元宵正伸长了手瞪着腿要往小九和小五这边来，因为被大姐夫强制抱着不让他动，他正急的不行。
  叶栩走到叶二姑父身边把手里的信封递给他: “二姑父，麻烦你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这不是生分了吗”叶二姑父笑骂了一声，接过信封小心翼翼的把它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你放心吧，这东西我一定给你送上去。”
  “好，谢谢二姑父。”听了叶二姑父的话叶栩松了一口气，反应过来之后又尴尬的笑了笑: “二姑父，那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说着她像是背后有狗撵她一样一溜烟儿就跑了。
  叶大姑父笑了: “这栩栩……孩子都有了还跟以前一样。”说完他看了眼老神在在的抱着外孙女的叶爸爸，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女儿随爸。
  几个人笑着谈论了一会儿小辈们，又把话头绕到了今年地里的情况上，在座的都是务过农修理过地球的，对地里的情况多多少少能说得上一些话。
  叶二姑父: “我在县里知道的情况多一些，很多公社下面的大队那些红薯，土豆都是靠自己挑着水去浇灌，队里有河有溪的还好一些，糟糕的就是那些缺水的地方，想要挑水都没地挑，山上来的水很多也干了。”
  像是他们陵城县其实很多地方的水田都是用山上下来的山泉水的，有些田本身就是在山上，山泉水一干整块地都抓瞎。
  “还有偷偷开荒的，我姐那边已经有人偷偷在山上开荒了。”说这话的叶小姑父，虽然他和他的兄弟姐妹都不亲近，但是有一些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他叹了一口气: “咱家……以后还是多吃一些粗粮吧，别太打眼了。”
  长辈们说话江河和韩野两个人都听着没插嘴，等长辈们说完了韩野才开口: “黑市里的粮食也涨价了。”
  江河看了韩野一眼，并没有对韩野去了黑市有什么特别的说法，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你请继续的表情。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爷爷抬起头来: “咱家现在粮食还够吃，先别往那些地方去了，老老实实先在家里待着每天干干队里的活儿，要是有上门借粮的——。”他沉默了一瞬: “你们都是大人了，也会自己拿主意了，借不借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我只一个意思，你们就算是要借，那也是救急不救穷。”
  没有谁能为别人买一辈子的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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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点还有一章。
  第27章
  到了十一点多的时候，大队长拎着一瓶自家酿的米酒带着自己的口粮过来了。
  “叔公。”
  “叔公。”
  “老叔公。”
  “哎，哎，乖，都乖，来吃花生。”
  “谢谢叔公。”
  “谢谢老叔公。”
  叶栩在厨房里听着叶檀他们跟大队长打招呼的声音，中间还夹着江浩的“老叔公”小奶声。她没有出去而是安心在厨房里烧火，像是礼客待客这种事情叶杺她们都是做惯了的，完全能自己搞定。倒是叶奶奶听了一耳朵，问叶栩: “你庆阳叔公来了”
  “不是，是金阳叔公来了。”
  叶奶奶挥舞着锅铲还有些纳闷: “他怎么来了”虽然是叶爷爷六十一大寿没错，但是他们并没有打算办酒请人，只想着自己家里人凑在一起吃吃喝喝就行了，因此也没有通知别人今天叶家叶爷爷做寿。
  “不知道，也许是找我爷爷有事呢，队里不是有什么事情叔公都喜欢来找爷爷商量吗。”叶栩把柴往灶下推进去一些，然后站起身看她奶奶炒鸭子。宰杀好的鸭子剁成块用茶油炒，然后放到砂锅里去炖，把肉炖的酥烂酥烂的味道别提多好了。那个鸭血一定要放到汤里去，咬上那么一口，哎哟喂，真的是跟林柏说的一样，什么都不换。叶奶奶做这道菜也不用太多的调料，也就茶油，盐再加上一个切好的姜片，可以说是非常方便了。
  炒好的鸭子加上水略微煮一会儿就装到砂锅里用炭火慢慢煨，叶奶奶开始做另外的菜。像叶奶奶这种掌了好几十年的勺的厨房扛把子，往往是上一刻眼睛一扫有什么菜下一次就已经把菜谱刻在心里了。
  叶栩妈妈和几个姑姑切菜的切菜，剥蒜子的剥蒜子，热热闹闹的说着话，偶尔叶奶奶也会搭上一句。
  “奶奶，炸个花生米吧，给我姑父我爸他们下酒。”叶栩眼睛往碗橱里面瞟了瞟，同时站在灶前提出请求，她早就馋油炸花生米了，对于她来说油炸花生米不是很好下饭，但是很适合做零食吃，而且很容易吃着吃着就停不下来。
  “怎么想的那么美呢。”叶奶奶白了她一眼，到底是从碗橱里面把她剥好的花生米拿出来，她把花生米往叶栩面前一递: “去洗洗。”
  “好的。”叶栩接过花生米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
  她洗了花生米回来，又把花生米的水甩干才把装了花生米的碗放到灶台上，这会儿叶奶奶已经在做爆炒大肠了。虽然叶奶奶本人不吃这道菜，但是她这道菜却做的非常好，叶栩觉得她奶奶这是做惯了，炒什么菜放多少油多少盐心里都有数，手感非常好。
  “火大一些。”叶奶奶说到。
  叶栩忙往灶里添了一块晒干的竹块，这是枯死的竹子拿回来劈好的柴，烧火特别好用，一烧着火势会比杉树和其他杂树砍下来的柴更大。
  叶奶奶就着火做好了爆炒大肠，然后把锅一洗开始做红烧肉。叶奶奶做了多久的菜，叶栩就眼巴巴的看了多久，最后叶奶奶拿锅铲轻轻敲了下锅沿: “别傻站着了，让你弟弟妹妹帮忙端菜摆碗筷。”
  “明白。”叶栩出去，就在厨房哦喊了声: “吃饭了，快来端菜摆碗筷。”
  她的声音刚落下院子里就响起了欢呼声，几个小豆丁挤在水缸边洗手然后到厨房端菜拿碗筷，叶檀拿着盆打了一盆温水端出去让客厅里的人洗手，再进来的时候小声地跟叶栩说: “姐，我刚看见太奶奶太爷爷还有叔公叔婆他们过来了。”
  叶栩含笑的眼眸一瞬间就冷硬下来。
  叶檀继续小小声: “我偷偷把门拴上了。”
  “干得好。”叶栩薅了一把叶檀的脑袋: “走，出去看看。”
  在叶栩一家人继承来的记忆里，她们家和她们太奶奶太爷爷那边就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交恶了。
  这事儿还得从四十多年前说起。
  叶姓是红星大队的大姓，原本是一大家子，后来一代一代的分了出来，因此红星大队的叶姓人基本都是沾亲带故的。而这些叶姓人里面，叶栩太爷爷的爷爷那一支更是枝繁叶茂。
  叶栩太爷爷的爸爸，也就是叶栩的太太爷爷一辈子生不少小孩，活下来的也就叶栩太爷爷和叶栩老叔公(大队长的爹)两个，两兄弟隔了十来岁不说，叶栩的太爷爷做了裁缝，叶栩的老叔公却念了书上了学堂，所以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像普通兄弟一样好。
  而叶栩的太爷爷就跟她的太太爷爷不一样了，他这辈子有三男三女六个孩子，全都立住了。叶栩的爷爷叶向阳就是长子，他上头只有一个姐姐，下面两个弟弟两个妹妹。作为长子，叶爷爷的待遇明显和别家的长子不一样，并没有得到叶栩太爷爷的看重和喜欢，而是更偏疼次子和幼子。经常是叶爷爷都没吃饭就得干活，或者是全家都是吃半粗半细的粮食，叶爷爷一个人吃闷红薯，他们吃干的叶爷爷吃稀是的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叶爷爷个头看起来就跟他弟弟差不多大，还没有他弟弟胖，到最后甚至还打算把叶爷爷卖了。也是赶巧了正好碰上了谢先生和谢夫人带着叶奶奶来红星大队避难，谢先生就十块大洋和两袋大米把叶爷爷换了过来，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叶家(叶栩太爷爷的那个叶家)和叶爷爷断了关系不再纠缠。当时叶栩的太爷爷和太奶奶可是没有一点犹豫的就答应了，还让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做了公证。
  叶爷爷是被谢先生和谢夫人做女婿培养的。
  一开始的时候叶栩太奶奶还会来找谢家打秋风，后来抗战了谢先生和谢夫人把家产捐了也就没来了，在谢先生和谢夫人过世之后叶栩太奶奶还找上门来跟叶奶奶说叶爷爷已经不是叶家人了，是死是活都跟她们家没关系，以后就算是叶爷爷活着回来了也不要跟叶家走动，两家就当是陌生人，就算是叶爷爷讨饭讨到她家她都不会开门。
  那个时候，叶爷爷还在前线战|场上。
  再后来，新社会了，叶爷爷也转业了，他在县里的钢铁厂上班，叶栩太爷爷太奶奶又凑了过来让叶爷爷要给两给弟弟安排工作，争执间叶栩太奶奶推了叶奶奶一把，叶奶奶一把年纪意外怀上的孩子就这么掉了。当时叶爷爷发了狠把人赶了出去扬言两家从此恩断义绝，此后不管叶栩太爷爷和太奶奶怎么说怎么骂，叶爷爷都没有再给过他们一个好脸色。
  以前叶栩的几个亲叔公家就比不上她们家，叶栩的小叔公一家还吃着她太爷爷太奶奶的，也就只有她太爷爷太奶奶把他们一家当宝。
  “啧，麻烦。”叶栩透过门缝看了眼朝他们家走来的一大群人，讥讽的撇了撇嘴，然后又拿了一根棍子把已经闩好的门一顶，做完这些之后她毫不犹豫的扭头进了客厅。
  “栩栩，快来吃饭，别管那些。”叶爷爷在大门口朝叶栩招手，他的脸上只有笑容，心情一点都不被来人影响。
  也是，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连原来的叶爷爷叶奶奶都不愿意认他们，难道叶爷爷这个“接盘”的还得捏着鼻子认然后好好孝顺他们，给弟弟和侄子侄女找工作把家里的口粮分给他们自己饿着
  不存在的，怕是让原来的叶爷爷知道了他都能气的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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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的时候照例是男女分桌，大队长还被请到了叶爷爷旁边，他辈分高和叶爷爷是一个辈分的，上座就坐着他和叶爷爷两个人，剩下的叶家儿子叶家女婿叶家孙女婿外孙女婿都在另外三边坐着。
  汤圆，小九和小五三个小豆丁已经被哄睡了，叶栩和文槿两个没有孩子要照顾可以放开了手脚吃。
  “大哥，来，我敬你一杯。”叶爷爷是叶栩太太爷爷这一支最大的男丁，虽然和自己的亲兄弟不亲近，但是和大队长这几个堂兄弟的感情非常好，叶爷爷参军的时候叶栩老叔公一家对叶奶奶都非常照顾。
  男人那一桌喝的是米酒，女人这一桌就是酸梅汤，熬好的酸梅汤用山泉水冰一下喝起来别提有多凉爽多舒服了。
  桌子上摆着满满当当的菜，老鸭汤，辣子鸡，红烧肉，清蒸鱼，空心菜鸡蛋汤，焖蛋，农家茄子，酸辣鸡杂鸭杂，爆炒大肠，花生米，几乎都是硬菜。
  叶栩刚吃了一个花生米外面就传来了“砰砰砰”的拍门声。
  “老大，快点开门，爹娘和弟弟们来给你过寿了。”
  客厅里热闹的气氛一滞，谁也没说话。
  外面的拍门声却越来越响，不仅叶栩太奶奶喊，她几个叔公叔婆们也喊。
  叶小姑凑过来跟叶栩咬耳朵: “还好咱们家门结实，不然哪里经得起他们这么拍。”
  叶二姑眉头微蹙: “爸做寿呢，总在外面嚷嚷太难看，还影响食欲。”
  “老大，娘知道你在里面，娘带着你爹还有你弟弟们来给你过寿了。你都是六十一了，是大寿，过大寿哪有爹娘弟弟不在身边的，那哪里象话，说出去别人要笑话咱家的。”
  只见叶爷爷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酒，然后中气十足的喊到: “我是独子，爹娘早死了。”
  “噗”的一声，大队长的酒喷了一地，他一边擦嘴一边朝叶爷爷伸出大拇指。
  “大哥，厉害。”他虽然也看不惯他大伯和伯娘(叶栩太爷爷和叶栩太奶奶)的这副恶心人的做派，最开始嫌弃人家要把人卖了，卖了人之后又来打秋风，知道谢家没钱了又让叶奶奶讨饭都不要讨到他们家去，他们不认这门亲戚。等叶爷爷回来了端了铁饭碗了，家里的孩子个个都有出息了，这一个个的又赖上来说是亲戚了。大队长都不知道叶爷爷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这辈子摊上这么一对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