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愣着不吃？”
  “没什么。”
  徐清之拿起筷子，还是忍不住瞥了对面的人两眼，她脸上的表情并无异样。她对着冒着白烟的糯米饭在吹气，双颊染上粉色，眼睛像挪不开视线一样一直盯着勺子上的饭，吃东西时的她好像和平时不一样。如果他不是看见她抬手抹去泪水的动作，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想知道她发生什么事。
  可他又凭什么身份去过问她呢？
  用师兄朋友的身份？
  还是用余三青的身份？
  无论是哪个身份，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她又怎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饭很烫，她还在细心地吹着，忽然一双夹着鸡肉的筷子闯入她的视线。她一愣，顺着筷子的方向看向那人。
  “嗯？”
  徐清之将鸡肉轻轻放在她的饭上，“这样更好吃。”
  “......哦。”她木讷地点点头。
  这糯米饭并非普通的糯米饭，而是从人参鸡汤的鸡当中剖腹舀出来的。当时服务生小姐姐用勺子一勺一勺地舀出来平均分配到每个人的碗中时，闻初见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她没有吃过人参鸡汤，也不知道一只小小的鸡腹中竟能塞下那么多佐料，甚至还有饭。
  她小心翼翼将饭送入口中，软绵绵的感觉在口中化开，突然间，她发现药膳也很好吃。她又夹了一块鸡肉，蘸了酱油直接送进嘴里。
  她喜欢把食物都放在嘴里，再一起咀嚼，腮子塞得满满的，就像一只小仓鼠。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徐清之慢条斯理地将鸡肉扯下来，分到她的碗中。
  闻初见将嘴里的东西都以后，才回答他：“我从小到大都这么吃东西，记得当初和室友见面吃的第一顿饭时，她们就说我像仓鼠。”
  闻言，何文栋也看了她一眼，轻笑道：“你室友形容得很形象。诶诶诶，我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你怎么从来不给我夹菜呢？”
  徐清之继续把鸡肉放到对面的碗里，“你多大了？”
  “那、那师妹也成年了啊！”
  “那也是比你小。”
  “......”
  闻初见一笑，也撕下一块鸡肉放进何文栋的碗里，“师兄别气，师妹给你夹。”
  “啧啧啧，还是师妹好，师妹就像冬天里的小棉袄，而你——是雪碧，透心凉心飞扬的那种。”
  徐清之听着他唠唠叨叨的，直接给他夹了一个鸡腿，又把另一个鸡腿放入闻初见的碗里，侧头对旁人说：“可以闭嘴了吗？”
  “略略略。”何文栋夹起鸡腿，一边吃一边说，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中国人的餐桌文化就是热热闹闹的，不说话怎么热闹起来，你说对吧师妹。”
  闻初见瞥了徐清之一眼，发现对方正望着自己，她又迅速挪开了自己的目光，小声地回答：“嗯。”
  “歪理。”
  何文栋：“......”
  闻初见：“......”
  后面又上了几道菜，每回徐清之都会给闻初见夹菜，到最后她都不好意思，想要推脱。
  “不用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没叫过他的名字，一时哑言。在录音室时，徐清之都是直接给她讲解、说要求，她只有说“嗯”、“知道了”、“明白了”的机会。除此以外，她都是和何文栋说话的，当说到徐清之时，则是用“他”来代替。她隐约记得荀逸生那时称呼他，好像是......
  “不用了，清哥。”
  徐清之手上的动作一顿，还是把菜放进她的碗中，一副长辈教育晚辈的模样，说道：“还是多吃点......太瘦了。”
  “我、我自己夹就好了。”
  “没事，我也是闲着。”
  “您、您多吃点。”
  连尊称都直接搬出来了。
  何文栋笑了笑，“您多吃点，我们年轻人看着吃昂。”
  徐清之：“......”
  一顿晚饭吃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夜幕早已降临，街上行人不多，只有车道旁边的树被风刮得摇曳着，在路灯下留下了婆娑的影子。
  离开时，老奶奶还从厨房里拿出一个保温瓶递给了闻初见。
  “小姑娘拿着回去喝，这个补身子。”
  “奶奶我不能要。”
  “啧。有什么不能要的，奶奶给的，要的要的。”
  闻初见见奶奶的态度这么坚硬，便说：“那我给钱吧。”
  “不不不，这就是奶奶一点心意，要有心的，经常来看奶奶就行。”
  “这——”
  她回头，刚好对上徐清之双眼，后者点点头，她这才收下。
  “谢谢奶奶，改日回来探望您。”
  “哎——奶奶等着。”
  ——
  徐清之：“我一会先送你回家，再送她回学校。”
  “行，确实这样顺路点儿。”何文栋忽然想起最近晚上徐清之都要对词，一时没想起要在闻初见面前牢牢摁住余三青这个马甲的事，“你今晚还能赶回去对词吗？”
  “咳咳咳！！！”
  “你怎么——”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他期期艾艾地从后视镜中偷偷瞄了后座的人一眼，发现她在玩手机，应该没有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这舒了一口气。
  “我说了晚点上线。”
  “哦。”
  两人声音压得极低，就像在做什么偷窥之事一样，反而引起了闻初见的注意。她抬头，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换，以为他们在说工作上的事不好泄露给她听见，便重新把目光挪到手机上面。
  手机界面上，余三青的头像是黑白色的。
  他没上线。
  闻初见皱起眉头，点开苏以曦的头像。
  【初眸：三哥不在线？】
  【以橙：嗯，懿词说他晚点到，可能是工作上有事情要忙吧。】
  【初眸：嗯。】
  【以橙：录歌感觉怎么样？】
  【初眸：回来给你一个惊喜。】
  【以橙：什么惊喜？？？】
  【初眸：都说了回来再说。】
  【以橙：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初眸：好像说先送师兄回去，然后再送我，这样比较顺路。】
  【以橙：朋友，你还记得大明湖畔你把人家给拉黑一事吗？】
  【初眸：......】
  之所以苏以曦知道徐清之给她录音一事，是因为在去吃饭的路上，闻初见在宿舍群里把下午何文栋给自己说的话简单地陈述一遍，每一句话后面都带上三个感叹号，表达了她激动的心情。
  【以橙：我有强烈的预感他要翻旧账！！！】
  【初眸：......别！说！了！我！本！来！不！害！怕！的！】
  【以橙：希望你能活着回来，为你祈祷，阿门。】
  【初眸：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
  【以橙：做什么？】
  【初眸：拉黑你。：）】
  回复完对面的人，闻初见抬头看了眼正在开车的人。他今天穿了一件素色的衬衫，修长的手握住方向盘，眼睛注视着前方的路况。灯光洒在他的脸上，侧脸被勾勒出一条连绵的线。
  卧槽，侧脸杀，她想。
  她摇摇头，想把这种想法抛出脑外。她之前见了他一面就把人家当做初稿画上去了，这回再看两眼，保不了又无意识地把他画回去。
  大约十来分钟，何文栋便到家了。他下车的同时，闻初见也打开了车门。
  “怎么了？”徐清之回头问她。
  “啊。我想说要不要换到前座。”她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不舒服？”
  他以为闻初见吃多了，坐车不舒服，想要坐到前面去。
  “不是......就是觉得这样......”她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有点像，我在打车。”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徐清之一怔，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个想法。
  “没事，坐着吧。别走来走去了。”
  “哦。”
  这一路，没有了何文栋，两人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一样，谁也没开口说话。车间狭窄的位置被分割成两个空间，他在开车，而她在玩手机。很快，闻初见就看见熟悉的风景。
  “到了。”
  闻初见把手机一收，“谢谢清哥。”
  她的手刚覆在门把上，忽然，徐清之叫住了她。
  “等等。”